第19章 表弟

一覺醒來已經是中午了,我讓表弟順便給我打包點吃的,然後就開始洗漱換衣服。表弟過了十幾分鐘就到了,帶了我最愛那家茶餐廳的濕炒牛河。這家的牛河用料新鮮,“鑊氣”也足,一直是我的不二之選。我吃東西的時候,他就站在水族箱前,大呼小叫地說這個缸好屌,哇魚好屌,珊瑚也好屌。這家夥今年二十六歲了,還是吊兒郎當的經常曠工,如果換了外面的老板,早就給炒了八百遍,比濕炒牛河的鑊氣還要足。以前二十歲剛出頭,瘦的時候像謝霆鋒,現在稍微有點發福,但臉還算是英俊。表弟勝在嘴巴甜,也願意花錢,所以女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從來沒斷過。我也不管他那麽多,只要不染指廠裏的財務出納行政等妹子,上了就甩,把人家氣跑就行。等吃完外賣,我們就一起出發了。雖然只是遠房親戚,畢竟家裏長輩彼此認識,我不想讓老人知道了擔心,所以也沒跟表弟說腿是怎麽受傷的。我對外的統一說法是,因為跑步跑太多,得了髂脛束綜合症,修養一段時間就好。表弟一聽,興高采烈地說:“跑步跑的啊,表哥我早說了跑步太多不好,傷膝蓋嘛。男人要那麽瘦來幹嘛,你看我的肚腩”,他也不管自己正在開車,拍拍被保險帶勒成葫蘆的肚子,“多有安全感,妹子們都喜歡的。”我懶得理他,打開手機的備忘錄,再看了一遍要去的五個地址。四個是深圳市內的,下午可以跑完;至於東莞的那一個酒店,看看時間允許的話再去。我用車載電話打給安吉星,告訴了接線妹子要去的四個地址,讓她幫忙規劃一條合理的路線。表弟一聽我說完,馬上就來勁了:“哇哥,你請小弟我去水療啊!”我沒好氣地說:“好好開車,大白天的水什麽療?”表弟若有所思的說:“也對,你還說了去什麽健身房啊足浴啊,不是去水療的。那哥你一次去那麽多地方幹嘛?對了,你是去找……”前面剛好紅燈,表弟趕緊踩了刹車。我心裏一驚,想著那藍色手牌在背包裏放得好好地,表弟是怎麽洞穿我的秘密的?表弟停好車,轉過頭來得意地看著我:“哥,你是去找妹子的,對不對?你常去的那家店,相熟的妹子跑了不知道去了哪裏,所以你就到處找她?小弟猜得對不對?”我松了一口氣,罵道:“找你妹。”表弟認真地說:“哥,找你表妹嗎?小弟馬上打給她。”我懶得跟他講,看著前面的信號燈:“綠燈了,快開車吧,下午跑不完這四個地方,晚上沒飯吃。”沒飯吃跟沒妹子泡,對表弟來說比注射死刑還殘忍。他看我不像在開玩笑,趕緊端正態度,好好開他的車去了。表弟認真開起車來,技術還是很不錯的,也沒有開慣手動擋的老司機常有的壞習慣。不到十分鐘,我們就到了第一個地點,同在南山區的一家健身房。為了不讓表弟知道我去幹什麽,也為了節省時間,所以我讓他把車停在路邊等我,我一個人下去問就好。這個健身房看上去有些年頭了,前台妹子很熱情地問:“先生您好,是來健身的嗎?”我心裏好笑,來健身房不是為了健身,難道來學鋼琴嗎?不過,這一次我倒確實不是來健身……不過,來之前我就想好了,如果開門見山地拿出30號藍色手牌,詢問工作人員是不是他們這裏的,不是的話還好,是的話,有可能引起他們的懷疑。在儲物櫃裏藏毒品的橋段,不是只有我在電影裏看過,萬一遇上個多管閑事的,橫生枝節就不好了。所以,我決定在這些地方,都裝作正常來消費的就好了,拿了手牌進去之後,自己慢慢試。這樣不會引起別人懷疑,也用不了多少錢。我走到櫃台前,點點頭:“嗯,健身一次多少錢?”前台妹子告訴我單價,然後又很熱情地遊說我半張年卡、月卡,至少辦一張次卡,因為這樣她才有提成拿。年卡還不到3000,而且看她的樣子還有折扣打。叔雖然也是健身咖,但年卡是辦在家附近的五星酒店的,一年9888,非周末時段就等於包場,搞肌也行遊泳也行,這種人多設備又差的健身房,根本不在叔的選項裏。我掏出一張粉紅色的鈔票,面色堅決地跟前台妹子說:“一次,謝謝。”妹子不情不願地拿出一個手牌,放在台面上。我拿起手牌,心裏一喜,這個手牌的號碼是07,除此之外顏色、外形,都跟我包裏那個一模一樣!我不動聲色地拿過手牌,轉身就往裏走,直到前台妹子在後面喊:“先生,男更衣室在左邊!”我擡頭一看,好險,差點跑到女更衣室去了。看來自己遇事還是不夠冷靜,說好的寵辱不驚、山一樣的男子漢到哪裏去了,以後還是要好好修煉。這麽想著,我像郊遊的小學生一樣,興高采烈連蹦帶跳地走進了男更衣室。臥槽,謎語的答案就在我面前了,開心一下不會死啊。什麽山一樣的男子漢,以後再當吧。雖然是周六的下午,健身房裏傳來跑鞋踏在跑步機傳送帶上的聲音,夾雜著舉鐵的低吼,但是更衣室裏卻恰好沒人。我一邊慶幸自己的好運,一邊找了張椅子坐下來,把背包了的30號藍色手牌,跟剛才前台妹子給的07號手牌,分別拿在左右手,對比了一下。確實,一模一樣!我按捺住內心的狂喜,掃射了一下周圍,在一個角落裏發現了30號儲物櫃。空無一人的更衣室,角落裏的儲物櫃,從窗戶裏照進來的午後的陽光,這一切,太符合電影裏的畫面了。我站起身來,走到30號儲物櫃面前,左手拿著手牌,左手摸著自己心臟。冷靜,冷靜。我深呼吸了一口氣,打開櫃門,裏面會是什麽東西呢?閉上眼睛想了一下,首先浮現出的是昨天淩晨驚艷的那一幕。不會是那個M少女,蜷曲著在櫃子裏吧?這在邏輯上也是可以成立的,前天——也就是6號星期四——淩晨,我在對面的D棟公寓1505號房,看到了木馬頭男孩;然後到了白天,我去1505號房實地勘探,回來時,神秘鄰居就把木馬送了給我。到了昨天7號的淩晨,我照著神秘鄰居的指示,在D棟1015號房,拍下了那個可憐的M少女;昨天早上我去了1015號房,然後得到了這一個號碼為30的藍色手牌。所以,就像神秘鄰居把1505的木馬送給我一樣,現在,他把1015的M少女送給我當禮物,起碼從邏輯上,是可以講得通的。我退後一步,看著眼前的儲物櫃,然後搖了搖頭。我嘲笑了一下自己,好啦,不要再做白日夢了,這樣半米高的一個儲物櫃,根本不可能容得像正常人的軀體。更何況,別的不說,就M少女的那一雙大長腿,都不可能塞到櫃子裏面去。想什麽好事呢。我突然想到,櫃子裏確實藏不下成年人,但是,藏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是沒有問題的。就算他脖子上是一個長長的木馬頭。如果打開櫃門,木馬頭男孩撲過來喊“爸爸抱”,我會嚇得蛋蛋都縮回去。我吞了一口口水,突然覺得更衣室裏空無一人,並不是一件什麽好事了。我蹲了下去,耳朵貼著儲物櫃的門,裏面,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動靜,比如呼吸聲之類。好吧,叔其實也不知道,木馬頭的小男孩會不會呼吸。總之,我站起身來,往後退了一點,盡量伸長手臂,身體遠離櫃門。這樣的話,即使裏面真的有什麽恐怖的玩意,起碼還有點緩沖的空間。在打開儲物櫃的門之前,我這些豐富而細膩的內心戲,都夠寫兩個800字的作文了。我把30號手牌慢慢靠近櫃門上的感應器,打開櫃門的話,裏面到底會是什麽呢?M少女?木馬頭男孩?黃金?鈔票?毒品?或者是下一個線索?手牌終於跟感應器貼在一起了,“嘀嘀”的聲音……卻沒有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