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西西弗斯

“啊……”剛才在我整個帥氣的推理過程中,marylyn都太安靜了,一直跪坐在沙發上,好像連呼吸聲都沒有發出。我沉浸在自己的想法裏,也就把她當成了室內環境的一部分,直到現在,才察覺屋子不光是我自己,到還有這麽一個人的存在。我感覺頭皮都開始發癢,再次撓了撓頭:“嗯,起碼要洗個頭……”Marylyn顯得很開心,像是終於找到了可以服務我的項目:“M給主人放洗澡水,再伺候主人洗澡。主人的肩膀酸痛嗎?M可以用身體的部位幫主人按摩……”女體按摩什麽的,雖然現在我沒有心思享受,但是讓她到樓上放水,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首先,從她身上已經問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了,我要繼續推理下去,沒有她這個幹擾源的話會更好。其次,梁sir剛才警告過我,時間囚徒stephen將要對我不利,甚至會威脅到我生命安全。設想在這最後的一小時裏,stephen破門而入的話,雖然打不過他……起碼在樓下的我能形成一個緩沖,樓上浴室裏的marylyn,安全系數會搞一些。這麽想著,我朝marylyn點了點頭:“那就麻煩你了,浴室在樓上,你自己先上去洗澡,洗完把浴缸水放滿,然後再叫我。”我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現在裏12月1號的淩晨12:00,剩下剛好一個小時。預計marylyn做完我上面交代的事情,肯定要超過一個小時,這樣一來,她就避開了最危險的時間段。我甚至已經開始幻想,如果我跟stephen同歸於盡的話,marylyn的催眠狀態就會被解除,回復了自由意志的她,應該會記得我坐懷不亂的偉大節操,還有為了拯救她顯出生命的高尚情懷了吧。嗯,這樣一來,她肯定會記住我一輩子的。“是的,主人,M這就去。”marylyn在沙發上又給我叩了個頭,然後走下沙發,上了樓梯。我剛想告訴她燈的開關在哪,她卻已經輕車熟路地按下,就像是曾經來過我家一樣。好吧,她應該真的來過。半個月前,我中了stephen設下的調虎離山計,半夜跑到D棟的1015去探險。那天晚上,marylyn是被stephen帶到我家來的,然後還留下了那個rimowa的手提箱。看著她上了樓,過了一會,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沙發上,剛才marylyn跪著的地方,現在還有一個凹下去的坑,正在慢慢復原。我坐在她留下的痕跡旁,背靠著沙發,頭往後仰,閉著眼睛深深呼吸。這一個月的種種混亂,在最後的一小時裏,總應該有個了結了吧?剛才梁sir在電話裏說,他有兩個同事會過來保護我。時間囚徒stephen,為了讓我當他的替死鬼,肯定也會在這最後一小時出現。但是,現在兩撥人都還沒到。暴風雨之前,總是會有片刻的寧靜。而在風暴眼之中的我,有那麽一點……無聊。我順手拿過rimowa手提箱,打開來欣賞裏面的獵奇裝扮。隨手拿起紫色的眼罩,用手指撫過皮革的凸起……做工確實沒得說,應該是國外非常貴的私人定制。指尖停在那一個希臘裸男跟巨石的印記上,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這不是普通的裸男,而是有象征意義所在。Stephen是時間囚徒,而這個裸男是……西西弗斯。我皺著眉頭,在腦海裏搜索資料。在古希臘神話裏,有一個做錯了什麽而被懲罰的家夥,叫做西西弗斯,英文名是sisphus,剛好應了巨石上的那個大寫S字母。神對於西西弗斯的懲罰,是讓他推一塊巨石上山頂;因為巨石太沉重了,所以推到一半就會滾到山腳下,西西弗斯只好從山腳再次往山上推。而西西弗斯本人應該是半人半神,永遠也不會老,只好在無窮盡的時間裏,一次又一次地重復著苦役。也就是說,這是一個沒有終點、永恒的懲罰。對於stephen來說,被囚禁在同一段時間裏,跟西西弗斯推石頭上山,是一樣性質的懲罰。Stephen想要逃脫這個被時間囚禁的狀態,所以,他個人的徽記是西西弗斯拿起錘子,要砸爛那塊永遠推不上山的大石頭。我點了點頭,心裏豁然開朗——大寫字母S,不是stephen的首寫字母,而應該是sisphus的。我把眼罩放回黑色海綿的凹槽裏,剛準備蓋上箱子,卻發現箱蓋內側還有一條拉鏈,扣子拉開了一點,裏面露出一些白色的什麽東西。好像是一些紙片。我皺著眉頭,打開拉鏈,手往裏面摸去。掏出來的,是一大疊軟硬各異、大小不同的幾十張,不上百張……門票。我拿起幾張看了下,票面有中文的,也有英語的,還有一些是法文或者別的什麽。跟下午在酒店房間沙發上那張一樣,都是各種交響樂、歌劇、獨奏、音樂劇,各種高大上的演出門票,估計這上百張票,加起來能賣個十幾萬。這些門票的演出地點,囊括了亞洲、歐洲、北美洲,不過,仔細查看日期的話,可以發現一個共同點——演出時間都是在12月1號之後,我看到的最晚一張,已經到了2015年的2月份。我手裏拿著門票,眼前浮現起下午在酒店裏,stephen說起紐約愛樂樂團時,臉上憧憬的神色。對於一個被囚禁在11月的時間囚徒而言,他無論多麽有錢,都無法看到12月的演出。除了演出這樣高大上的需求,stephen也永遠無法知道,在12月1號的地球上,會發生什麽樣的新聞;一部播到第二季第七集的美劇,他永遠、永遠無法知道結局。如果有個心儀已久的妹子,你苦追了一個月,終於在11月30號晚上,答應明天跟你約會……你卻永遠等不到明天。臥槽。突然之間,我就對“被時間囚禁”這個懲罰的殘忍之處,有了一些直觀了解。一個人逃離困境的決心,往往跟困境給他帶來的痛苦,是成正比的。只要這個人的意志,還沒有被困境摧毀的話。想起stephen跑步時穩健的步姿,堅定的表情,他可不像是會被摧毀意志的人。不,他的意志要比正常人堅定百倍。換句話說,他為了逃脫困境,任何事都能幹得出來。任何事裏,包括把我這個替死鬼大卸八塊。難怪剛才梁sir在電話裏說,時間囚徒是個高度危險的存在,並且很可能對我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脅。這個時候,我才開始擔心起來。不過,梁sir也說了,他會召喚兩個同事過來增援。一個多月前,梁sir在卡瓦格博上,憑借一支手槍,隔著帳篷幹掉了幾個日本人,建立了國際刑警在我心目中的光輝形象;作為他的同事,肯定也差不到哪裏去。雖然stephen是個高深莫測的對手,但梁sir兩個同事一起上的話,起碼打個平手沒問題吧?就算打不贏,總能爭取時間讓我逃跑的,嗯,要記得帶上marylyn。我看了一眼時間,快到11:10,奇怪了,梁sir的那兩個同事怎麽還不來?差50分鐘就要到12點,如果他們再不來的話,就然並卵了啊。該不會是像以前的港產片那樣,需要男主角突然爆發,逆襲,耍帥,獨自搞定反派之後,警察才姍姍來遲,過來收個場吧?上天可鑒,我現在一點都不想耍帥。梁sir的同事們,趕緊來保護弱小的我吧!正這麽想著,通往樓上的復式樓梯,突然傳來了腳步聲。才10分鐘而已,marylyn那麽快就洗完澡了,倒是比一般女人手腳要快多了。但是兩秒鐘之後,我開始覺得不對勁。Marylyn作為一個又不矮,又有胸,但是體重仍然沒有過百的女性,在實木樓梯上踩出來的聲音,應該很輕巧,像一只走路沒有聲音的小貓。而我現在聽到的腳步聲,咚,咚,沉穩有力,讓實木的樓梯都有些顫抖。在第一時間,我就想到了那個人。我緊張地吞了口口水,朝復式樓梯那邊看去。在水族箱頂部跟天花板之間的空隙,樓梯的幾塊木板之間,露出一雙穿著黑色西褲、男人的腿。那一雙腿,還在向下移動。只能是他——時間囚徒,stephen。那樓上的marylyn……這個時候,我反而冷靜了下來,趕緊站起來跑到了陽台,然後又回到客廳裏,來得及把東西藏在沙發墊下,再一屁股坐在上面。做完這一切之後,一個魁梧的男性身軀,正繞過水族箱,走到了我的面前。我猜得沒錯,除了stephen之外,不可能有別人。他穿著一身合身的黑色西服,用料上乘,裁剪出色,應該是高級定制的衣服;紫色的領結、袖扣一絲不苟,襯托出一個高大魁梧、社會精英的形象。他隨身攜帶的氣場,讓他的身量看上去比實際上還高大,讓我產生了一種錯覺,他只比天花板矮了一小截。在客廳的燈光下,Stephen臉上露出招牌式的帥氣大叔的笑容:“鬼叔,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