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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徽睜眼的時候,時間已經指向了下午一點半。

他拿起手機,上面有一條裴雪的微信,說她先走了。

還沒等他醒過味來,房間的電話正好響了,他接起來,前台非常客氣地告訴他,鉆石會員最晚退房的時間是兩點,問他是要退房還是要續住。

聽了這話,郭徽突然意識到,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接到酒店前台催促退房的電話,之前他通常都是在深夜就先行離開了。

他回復前台馬上退房,掛掉了電話。他發現了桌子上還剩下小半聽可樂,走過去一飲而盡。失去了氣泡的常溫可樂在嘴裏顯得格外粘膩。他走到衛生間,刷牙洗臉,對著鏡子看著自己,竟然發現自己很久都沒有這麽有神采了。

或許是睡得太好了吧,一覺睡到中午,這大概是學生才能有的福利才對。

穿上衣服,退了房,郭徽趕到公司的時候已經快四點了。總裁辦的姑娘看到他,發了一愣,大概是沒想到這個時間點他還會過來,本來準備到了五點準時開溜的她心裏一沉,這下不一定走得了了。

郭徽進屋,總裁辦的姑娘還是非常敬業地敲了門,跟他交代了一下今天的訪客記錄,簡而言之就是啥事沒有。

郭徽朝她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姑娘臨出門的時候說了一句:“郭總,今天看起來挺精神啊。”

郭徽笑了笑,等姑娘走了以後摸了摸自己的臉,看來並不是什麽幻覺,確實是精神頭不錯。郭徽不禁開始回想昨夜的事情,細細回味每一刻的歡愉。想著想著,郭徽又突然皺起了眉頭,覺得自己好像不應該去想這些,顯得像一個剛剛拿到生日禮物的小孩子一樣,歡欣鼓舞得令他人不屑,這些年來第一次出現的這種感覺讓他有點被自己嚇著了。

他想了想,還是覺得這個改變讓他有點措手不及,轉念再想,自己這幾年的所作所為,不就是在等這一刻麽?於是他決定去驗證一下這個變化對於他來說有怎樣的影響。

“小西,快下班了,沒事你就回吧,我出去了,老地方。”

看著郭徽匆匆離開的背影,總裁辦的小西姑娘發愣想:這剛到還沒有十分鐘啊,早想好了還來幹啥?直接愛去哪去哪唄。有錢人就是任性,一會兒一個主意。她看了看手機,半分鐘前她剛跟閨蜜說晚上的飯局可能要取消,還好她還沒回信,趕緊來一個撤回,重新發了一條“不見不散”,然後美美地補起妝來。

離一心福利院還有幾步之遙的時候,郭徽把車停在了路邊。

他看向遠遠的福利院大門,已經可以隱隱約約看到傳達室的看門保安在屋裏百無聊賴地坐著,不過他還並沒有注意到郭徽。

郭徽熄了火,解下安全帶,雙手使勁擦了兩把臉。他翻下遮光板,打開上面的小鏡子蓋,鏡子上的補光燈隨著蓋子打開自動開啟,照在他的臉上。郭徽透過鏡子看著自己的臉,被手揉搓得有一些泛紅,好像一個過敏體質的人長了一臉紅斑一樣。

郭徽就這麽一直盯著自己的眼睛,直到眼前的這個人越看越陌生,越看越不像自己。

然後,他問自己:為什麽走到門口,卻突然停車了?你不想進去了嗎?

鏡子裏的人和他自己一同意識到,事情似乎真的像他想的一樣,這種從內到外的改變,這種他渴望已久的解脫之感,似乎真真實實地開始發生了。

郭徽笑了,他合上小鏡子,收起遮光板,然後發動車子,掉頭向回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