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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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大姐,這個事其實也不復雜,這樣,我通俗簡單地給你們算一下。按照我們國家的法律規定,以及有據可查的歷史案例來看,一個人的死亡賠償金判定,基本是根據上一年度本城市人均可支配收入的二十倍。那麽去年呢,北京的人均可支配收入是48458元,如果只算城鎮的,那麽這個數字就變成了52859元,乘以20,大概就是一百萬。考慮到死者,大大小小算是個名人吧,可能會有一些溢價空間。這一點咱們暫且不討論,算上什麽喪葬費啊這個損失那個損失的,我不跟您細講了,那算是小頭。就這個案件而言呢,這個女子本身也對事故負有次要責任,那麽作為一個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她對自己的生命損害負的責任有多大,需要法官來參考判斷,所以還是有一定的回旋余地的。

“然後,您弟弟借的這輛車,情況我們也了解了,保險上得不多,除了交強險,只上了個三者,還是十萬的,也就是說,保險公司撐死了管賠除了這輛車和你們家三口人以外的十萬塊錢。但是那兩輛車的修理,這裏主要說那輛奔馳,它是新款的SLK,價格呢倒也算不上太貴,好歹不是法拉利啊,估摸著六七十萬吧,現在看是基本確定是報廢了,修理價值不大,折舊出來多少錢還不好說,咱們按四十萬算。那高爾夫大概五萬塊錢能修好,您弟弟朋友這車年頭不算短了,這下估計可以直接報廢了,這塊保險公司應該可以理賠一部分,他那朋友還要不要其他索賠,不太清楚,咱們也算上個五萬塊錢吧,加一塊減去三方的錢,正好扯平,等於這塊就不用您這邊再考慮了。

“咱們繼續說,那個高爾夫車主的醫療費用,大概幾萬塊錢吧。然後還有就是公共設施,就那些公交站牌子啊隔離帶什麽的費用,反正這塊錢怎麽說也沒用,我估計也得幾萬,這都是人家公家定好的價,多了少了的也就是它了,你也幹不過他們。”

“黃律師啊,您還是直接說我們得掏多少錢吧。”

“大哥大姐別著急,這裏邊還是有一些變數。首先這次事故您弟弟不是全責,那個女的還有次要責任呢,所以這塊肯定是要按比例減的。其次呢,我們也還有調解的時間,我的建議是你們主攻兩處,一個是那奔馳車,那車據說不是那女的的,您明白吧,一般這種網紅都傍著大款呢,大款或許為了公眾形象想息事寧人,人家也不差那點錢嘛,所以這筆錢或許能私了。另外就是那個高爾夫車主,他傷得不重,如果是個善良點的人的話,能跟他好好說說的話,沒準能少要點兒。”

二姨和二姨夫在心裏合計了一下,感覺這再怎麽說也是交通事故賠償,誰能說給你免了就免了。二人心裏也是一涼,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黃律師繼續說:“大哥大姐,你們是少君介紹給我的,我肯定能幫的盡量幫,不過您二位也明白,我們畢竟是職業律師,靠它吃飯的,而且我這律師所裏還養著人。您看,這是我名片,二位回去以後想一想,如果希望我替您二位出面調解並打這場官司,就給我打電話吧,費用方面我一定盡量優惠。”

二姨和二姨夫道謝著離開了黃律師的事務所。往回走的路上,二姨一直看著名片,二姨夫連連罵街並往地上啐吐沫,大概意思是還嫌錢掏的不夠多,這律師還得訛一筆,而且要他也沒個屁用雲雲。

可是罵歸罵,到頭來錢還是這些錢。小龍他爸媽在北京這一年多,一是剛剛站下腳跟,二是小龍的學費也占了一頭。二姨來了這麽一清算,發現其實壓根兒沒攢下來多少,充其量可能也就幾萬,還不夠塞牙縫的。老家裏頭,都是務農的,能有幾個錢?也只能去問問大姐和大姐夫能不能湊點出來了。但是按二姨想著,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事跟他們沒多大關系,雖說是妹妹沒了,按理講這是全家的事,可是誰的日子都得過,都是出去打工的人,想想也不覺得能管多大用。

接了二姨和二姨夫的電話,李少君心裏也早已有數,聯系這個黃律師只是讓小龍家人看清現實,順便幫他們先免去一點咨詢費罷了。雖然說她和黃律師有點交情,但是記者和律師之間的關系微妙得很,節奏對上了就是互相幫襯,對不上就成了互相拆台,總是你利用完我我利用你,誰也沒把誰真當回事。就像王健說的,交情都是刷卡刷出來的,等真刷透支了誰也不會管你。

袁帥在家裏陪李少君,倆人上次在家裏和好之後,算是轉入了平穩期,這幾天誰也不再提墮胎或者結婚的事了,照常過日子。

“李大記者,看不出來你這愛心還挺泛濫啊。你幹紀實記者也有年頭了吧,也沒看你幫幾個人啊。”袁帥聽完李少君接電話,揶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