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3頁)

現在學生已經超過了老師,蘭登心想,而且已經超越幾個光年了。

如今埃德蒙·基爾希聞名世界,而且非常特立獨行——他已是資產過億的計算機科學家、未來學家、發明家和企業家。四十歲的他發明了大量讓人驚嘆的尖端技術,在機器人、腦科學、人工智能和納米技術等諸多領域取得了飛躍式的卓著成果。他對未來科學的突破性進展的準確預言,為他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蘭登以為,埃德蒙預測的神秘靈感源於他對身處的世界異常廣博的知識面。在蘭登的印象中,埃德蒙一直是孜孜不倦的書蟲——什麽書他都讀。在蘭登眼裏,他對書的酷愛和他吸收書本知識的能力簡直無人能及。

在過去幾年裏埃德蒙主要生活在西班牙,他愛上了這個國家的古老的魅力、先鋒派建築、別具一格的杜松子酒吧和堪稱完美的天氣。

埃德蒙每年都會回坎布裏奇市[26]一次,在麻省理工學院媒體實驗室搞個講座什麽的。蘭登會借此機會跟他去波士頓某家他從沒聽說過的時尚餐廳吃頓飯。他們從來不談論技術,埃德蒙只想跟蘭登討論藝術。

“羅伯特,你就是我的文化領路人,”埃德蒙經常開玩笑地說,“也是我的私人獨身藝術導師!”

埃德蒙這麽戲謔地調侃蘭登的婚姻狀況,特別具有諷刺意味,因為他自己也是獨身。他譴責一夫一妻制是“對人類進化的公然侮辱”,在過去幾年裏,經常被人拍到跟許多超模關系曖昧。

埃德蒙以計算機科學的創新者自居,因而人們很容易把他想象成一個沉默寡言的技術宅男。但他卻把自己打造成了摩登的大眾偶像,穿著新潮,混跡於名流圈,欣賞晦澀難懂的地下音樂[27],還收藏各種價值連城的印象派和其他現代藝術作品。埃德蒙經常發郵件給蘭登,征求蘭登對他準備收藏的某些藝術品的看法。

然後,他就反其道而行之。蘭登心裏嘀咕了一句。

大約一年前,讓蘭登吃驚的是,埃德蒙不再向他打聽藝術,而是咨詢有關上帝的問題——對於一個自詡為無神論者的人來說,這一舉動的確非同尋常。兩人在波士頓虎媽餐廳品嘗著生食牛小排時,埃德蒙曾請教蘭登,問他世界上不同宗教的核心信仰是什麽,尤其是關於“創世記”有什麽不同說法。

針對目前不同的宗教信仰,蘭登粗略地向他作了說明,從猶太教、基督教和伊斯蘭教共同信奉的“創世記”,一直到印度教的梵天[28]、馬杜克的巴比倫傳說,等等。

“我很好奇,”兩人離開餐廳時,蘭登問道,“一個未來學家為什麽會對過去這麽感興趣呢?這是不是說我們大名鼎鼎的無神論者終於找到上帝了?”

埃德蒙開懷大笑。“癡心妄想!羅伯特,我不過是正視我的對手罷了。”

蘭登笑了笑。典型的埃德蒙做派!“得了吧!科學和宗教根本不存在什麽競爭,它們只是在用不同的語言講述同一個故事。在這個世界上,兩者都有存在的空間。”

那次見面後,埃德蒙有將近一年時間沒和蘭登聯系。然而就在三天前,蘭登意外地收到了一封聯邦快遞,裏面裝著機票、酒店預訂單和埃德蒙的一張便條,懇請他參加今晚的活動。便條上寫著:羅伯特,在所有人當中,你的出席尤其對我意義非凡。正是你在我們上次談話中的真知灼見,才促成了今天晚上的活動。

蘭登十分困惑。那次談話跟這位未來學家所舉辦的活動似乎風馬牛不相及啊。

信封裏還有一張黑白圖片,上面是面對面的兩個人。埃德蒙還給圖片配了一首小詩。

羅伯特,

你我面面相對時,

正是空白神秘揭開日。

——埃德蒙

看到這張圖片,蘭登會心地笑了——圖片巧妙地暗示了幾年前發生在他身上的一個小插曲。兩張臉之間的空白正是一個大酒杯或者聖杯的剪影。

此刻蘭登站在博物館外面,迫切地想知道他的這位學生要宣布什麽驚天秘密。蜿蜒流過的內爾維翁河[29]曾經孕育了這個昔日繁華的工業城市,蘭登走在河畔的水泥人行道上,微風輕拂著他的燕尾服,空氣中隱約有股銅銹的味道。

拐過人行道上的一處彎道後,氣勢宏大、熠熠生輝的博物館終於映入蘭登的眼簾。想把這個建築盡收眼底,簡直是異想天開。他只能反復打量著這座怪異的細長建築那驚人的長度。

這座建築根本不是打破了建築規則,蘭登心想,而是徹底無視這些規則。對埃德蒙來說,這樣的地方再合適不過。

位於西班牙畢爾巴鄂的古根海姆博物館給人一種錯覺,看上去就像一幅由幾個歪歪扭扭的金屬面隨意拼搭在一起的拼貼畫。遠遠望去,雜亂無章的各種形狀上貼著三萬多塊鈦金屬瓷磚,它們像魚鱗一樣閃閃發光,讓整個建築有種栩栩如生、天外來客的感覺,仿佛充滿著未來氣息的利維坦[30]從河裏爬出來,在岸邊曬太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