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蟬脫殼(第2/10頁)

蒂斯戴爾是一個性情暴虐、殘忍的殺人犯,在首府發生的一次未遂搶劫案中,他殘忍地殺死了三個人。按說犯下了如此重罪,他應該表現得老實一點兒,但他在被關押在箭山監獄的幾個月裏,也遠不是什麽模範囚徒。我作為監獄的典獄長,在職權範圍內本可以對這些犯下死罪的人施以一定的同情,向地方官請求赦免,以往我還真申請過兩次,但是對蒂斯戴爾這種十惡不赦的家夥,我對他沒有任何同情感,也就無意挽留。

昨天晚上,我到死囚室看過他,問他是否需要一位神職人員,或者最後這頓晚餐是否想吃點兒特別的東西,結果他卻不領我的情,反而用最惡毒的詛咒:即使死了,也要在地獄裏詛咒我和羅傑斯以及所有在監獄工作的人。對此我絲毫沒有感到意外。

當羅傑斯和我下午四點十分進入死囚室時,發現蒂斯戴爾還是老樣子,只不過不像以前那樣狂躁了,而是略顯得憂郁,他雙腿跪在囚床上,兩眼毫無生氣,有些呆滯地凝視著對面的墻壁。據奉命看守他的兩名獄警霍洛韋爾和格蘭傑說,他像這樣已經有好幾個小時了。

盡管昨天晚上蒂斯戴爾對我無禮,我還是走近他,問他是否需要請神職人員,但他依然跪在那裏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反應,我又問他最後還有什麽請求,比如走向絞刑架時要不要戴上頭罩,他還是無動於衷,毫無反應。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說什麽了。

我把霍洛韋爾拉向一旁,對他說:“行刑時最好用頭罩,這樣我們大家都省事。”

“是,典獄長先生。”

隨後,羅傑斯和我在格蘭傑的陪同下離開死囚室,來到行刑室最後一次檢查絞刑架。這裏的繩索已經套好了,該打的結也打好了,當格蘭傑再次確認無誤後,我將絞刑架平台下面的門打開,這下面有個小小空間,離平台約八英尺高,它的作用是:對絞刑犯執行絞刑時,當死囚落入活動踏板後,這裏可以容納他頭以下大部分身體,這樣監刑者就不會看到死囚痛苦掙紮的慘狀了。這種做法是我們箭山監獄所獨創的,因此我頗為自得。我用手電筒將小空間的四壁和地板仔細照了一下,沒有發現任何問題,我把門又重新鎖好。

我們轉身踏上一側的台階,一共有十三級,最後來到平台上。平台的地板上有一個杠杆,是活動踏板的開關,當杠杆啟動時,踏板的兩片木板就會向下打開。我們試用了一下,也沒有問題。經過一系列檢查,我宣布一切準備就緒,並派羅傑斯去請監刑人和獄醫,這時已是四點三十五分,離執行死刑的時間還有二十五分鐘。看來,蒂斯戴爾連最微小的減刑希望也不存在了,因為昨天晚上我收到地方官的電報,確定今天下午五點執行絞刑。

外面的悶雷在雲層中不停地滾動,密集的雨點兒砸在鐵皮屋頂上,發出噼裏啪啦的響聲,我一個人待在行刑室裏,禁不住渾身打顫,當羅傑斯陪同監刑人和醫生到來後,我的心情才平穩了些。距絞刑架四十英尺的地方有一排椅子,我們就座了,彼此都沉默不語。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外面的雷聲還在轟響,盡管室內燈光明亮,但怪異的氣氛仍然讓我們感到壓抑,行刑前的每時每刻都很難熬。

我看了看表,還差五分鐘到五點,我向門口的獄警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將去提死囚。大約過了三分多鐘,行刑室的門重新打開,格蘭傑和霍洛韋爾帶著蒂斯戴爾進來了。

格蘭傑穿著黑色的劊子手長衣,霍洛韋爾穿著深藍色的哢嘰布獄警服並戴著尖帽,夾在他們中間的蒂斯戴爾則是一身灰色的囚衣和黑色的頭罩,他們三人慢慢地向絞刑架走去,帶著一股陰森之氣,這時,行刑室內靜極了,空氣也仿佛凝固了,只有格蘭傑和霍洛韋爾的皮鞋踏在地板上傳出的“咯噔、咯噔”聲,蒂斯戴爾渾身癱軟,幾乎是被拖拉著一步一步向前挪,他沒有絲毫抵抗,只是在上台階時本能地掙紮了一下,但馬上就被格蘭傑和霍洛韋爾緊緊抓住了手臂,並把他架上了平台。霍洛韋爾命令他站到踏板上,他沒有動彈,後來還是霍洛韋爾自己把他架上去的,格蘭傑則把繩索套在他的脖子上,並一點點收緊。

時針已指向五點,格蘭傑朝我看了一眼,我點頭示意可以開始。按照法律程序,在對死囚行刑前可以讓他留下遺言,於是,格蘭傑向蒂斯戴爾發問:“你最後還有什麽話要說嗎?”蒂斯戴爾無語,只是身子顯得更加無力,或許是因恐懼而變得彎曲。格蘭傑又看了看我,我舉起手表示即刻執行。格蘭傑離開蒂斯戴爾,把手放在杠杆上,就在他搬動杠杆的一瞬間,天空中突然傳來“轟隆隆”的一長串雷鳴,巨大的雷聲幾乎要把屋頂震開似的,我渾身打了個冷顫,脖頸也被一絲涼意穿透,身子不由自主地在椅子上晃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