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債券

赫伯一大早就起來了,他匆匆吃了口早飯,便抓起公文包準備去上班。剛走到門口,他又回轉身,對著屋裏喊了一聲:“媽媽,我上班去了!”

“去吧,路上要小心,祝你今天工作愉快!”赫伯的媽媽那溫柔而甜美的聲音從臥室裏傳來,“今天你不會遲到吧?”

“不會的,媽媽。”赫伯安慰著媽媽,他聽得出,媽媽的聲音裏帶有一絲疲倦。

“是七點鐘上班嗎?”媽媽問。

“是的。”赫伯回答著。他的眼睛掃過起居室,心裏不免有點兒酸楚。

赫伯的父親早年就過世了,是母親一手把他拉扯大的。母親曾經做過生意,但生意的慘敗讓赫伯家變得一貧如洗。現在,母子二人通過辛勤的勞動,勉強過上了可以糊口的日子。因為赫伯的薪水微薄,母親也不得不外出工作來貼補家用,因此,常年的辛勞讓母親變得比實際年齡要蒼老許多,而且還落下了一身的病。

赫伯站在門口,滿腹感慨地打量著起居室裏的每件物品。在那些雖然陳舊但風格典雅的家具中,有一個褪了色的紅木櫃子——裏面擺放著母親辛辛苦苦收集的精致瓷器,那些可都是母親最心愛的東西。在起居室的一角,還有一個小小的飾物架,上面掛著各色各樣的小玩意兒,雖然這些物件並不貴重,但每一件都凝聚著赫伯對家庭生活的美好回憶。今天,自己就要永遠告別這兒的一切了。

赫伯關上房門,走進公寓的電梯,按了去一樓的按鈕。這部破舊不堪的電梯發出吱吱咯咯的響聲,緩緩地下降。赫伯靠在電梯裏,凝視著電梯的內壁,那上面被淘氣的孩子刻滿了歪七扭八的字。在赫伯四十年的人生歲月中,他在這幢公寓中度過了三十年,這部老掉牙的電梯見證了他的少年時代。在這裏居住了這麽多年,赫伯從來沒有像其他孩子那樣在電梯裏亂寫亂畫過。這時,他把手伸進懷裏,摸了摸那把掛在懷表鏈子上的刻刀,心中有一股想在電梯裏刻上自己名字的沖動,但天生的膽怯和遵守秩序的習慣,讓他將手又從懷裏抽了出來,他嘆了口氣,以後永遠沒有機會了!

赫伯是個循規蹈矩、一絲不苟的人。幾十年來,他一直安分守己地生活,兢兢業業地工作,靠一點兒微薄的薪水過活。有時候,他也想過要改變現狀,但每次都因為缺乏足夠的勇氣而退縮了。但是今天,他終於下定了決心,計劃在太陽落山之前從公司偷竊五十萬元。想到這裏,他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微笑。

和往日一樣,赫伯仍舊坐在班車的第三車廂的後排。他從公文包裏拿出一份《紐約時報》,先是整整齊齊地將其折疊成四分之一,然後再把報紙靠近眼睛,用他那近視的雙眼閱讀當日的新聞。

班車到了華爾街站,赫伯將報紙放回公文包,和許多身穿黑色嗶嘰呢西裝、頭戴圓頂禮帽、手拿雨傘的人一起下了車。他從車站出來,向一幢寫字樓走去,走到寫字樓門口的時候,朝門衛點點頭示意,然後就乘電梯上到十六層。走出電梯,他來到一扇半透明的玻璃門前,那扇門上寫著一行字:

泰波父子公司,創立於1848年,紐約證券交易公會會員。

這裏就是赫伯工作的地方。

赫伯推開玻璃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塊黑板,上面用粉筆記載著前一天各公司的股票行情。赫伯沿著走廊徑直走進一間辦公室,這裏有六張辦公桌,靠墻邊放著幾個帶有玻璃門的文件櫃,那裏還有一扇窗戶。赫伯的辦公桌在最裏面,周圍用擋板與其他人的辦公桌隔開,這表明赫伯在這家公司已有二十多年的資歷。

快到七點鐘時,辦公室的其他同事陸陸續續地都來了。第一個進來的是比利,他瘦瘦高高,面容顯得有些憔悴,他在這家公司的資歷只比赫伯少兩年。比利進來以後,先和赫伯打了個招呼,然後便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去了。隨後進來的是芬黛小姐,她今年三十歲,是公司副經理泰波的秘書,這是一個非常有才幹的女人。芬黛坐下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梳妝盒補妝。接著進來的是兩位年輕的小職員,最後才是公司副經理泰波的外甥勞倫斯。

七點鐘剛過,副經理泰波就從裏面的辦公室走出來,他巡視了一番,見大家都準時坐在了座位上,他很高興,然後示意芬黛小姐到他辦公室裏去一趟。

九點半,芬黛小姐從副經理辦公室走出來,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隨後,泰波也走出來,他來到赫伯的辦公桌前。

“赫伯,早上好!一切都好嗎?”泰波說話的腔調總是給人一種假惺惺的感覺。

“我很好,泰波先生。”赫伯回答說。

“我考慮了,有一個任務要交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