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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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胡玉言去見霍藿之前,張濤一個語氣急促的電話把他叫到了局長辦公室裏。

胡玉言心想,怕是又要開會,而且又要看黃漢文的那張臭臉,一想到這裏就讓他渾身不自在。自從黃漢文任T市公安局黨委書記職務以來,胡玉言就一直看他不順眼,而且是全方位看他不順眼。人討厭一個人有時不需要理由,不因為他面目可憎,更不是誰把誰的老爹殺了,就是看他不順眼,沒有任何理由。

黃漢文靠自己強硬的手腕,爬到了T市公安系統的最高位置,但手腕歸手腕,他並未做什麽壞事,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的,要處罰區東的事件也屬於正常的程序,一個剛上任的黨委書記,如果連一個虐囚的派出所所長都不去處理,恐怕再怎麽也說不過去。

可胡玉言就是看黃漢文不順眼,至於為什麽,他也說不上來,只要一聽黃漢文的聲音他就煩。你在屋裏,我就不想進來,你進來了,我就得出去,除非是公事,要不絕不見面,這就是胡玉言現在與黃漢文關系的真實寫照。而後來對於刑事案件上的諸多分歧,讓兩個人的關系繼續惡化,黃漢文本想新官上任燒的那三把火,都讓胡玉言無情地澆滅了,再加上黃漢文的女兒的案件一直未能偵破,兩個人可以說已經到了水火難容的地步了。

怕什麽還來什麽,當胡玉言推開了局長辦公室門的時候,還是看見自己最不願意見到的人已經坐在了張濤辦公桌斜對面的沙發上,而且像是已經坐了很久了。黃漢文這次坐得穩如泰山,並沒有看到胡玉言來就要走的意思,好像他很有興趣聽胡玉言和張濤接下來的談話。

張濤的辦公室是全局最大的辦公室,敞亮且氣派,一個闊氣的老板桌擺在屋子的南面,上面擺放著各種文件和一台戴爾的液晶顯示屏,桌後是老板椅。張濤正坐在老板椅上,他身後是一面並未展開的五星紅旗。老板桌前是一排很大的花盆,花盆裏栽著火龍和蝴蝶蘭,這是張濤最喜歡的花,好養活,而且洋氣十足。

胡玉言進來後並沒有和黃漢文打招呼,而是沖他點了點頭,然後站在了張濤的面前。黃漢文也沖他點了點頭。

“您找我?”胡玉言對張濤畢恭畢敬地說道。

張濤從煙包裏抽出了一根香煙,自己叼起來,然後把整盒香煙都甩給了胡玉言,說:“這個是你嫂子在國外捎回來的牌子,我也不懂是啥,反正這煙勁大,估計你愛抽。”

“嫂子去的德國吧?”胡玉言看了看煙盒說道。

“喲,你咋知道的?”張濤一邊笑著,一邊對胡玉言做了個猜對了的手勢。

“這是德國大衛杜夫,我就對煙還有點研究,好煙啊,不便宜呢!呵呵!謝謝嫂子啊!”胡玉言很顯然對張濤的這盒德國香煙充滿了好感。

“謝她幹啥,她可沒讓我把煙給你這個大煙鬼去糟蹋,我這是看你整天忙乎著沒功勞也有苦勞,獎勵獎勵你!”

胡玉言笑而不語。張濤示意讓他坐在黃漢文對面的沙發上。

“小胡,這兩天《古董鑒賞》案的調查進展怎麽樣啊?”這次開口的竟然是黃漢文。

習慣了在會議上吵架,卻從來沒有心平氣和地和黃漢文說過話的胡玉言,這時幾乎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他是鐵,我是鋼,兩人撞面響當當,今天黃漢文卻主動向胡玉言示好,胡玉言一時不知道黃漢文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但是在張濤面前,最起碼的禮貌還是有的,胡玉言只好含含糊糊著回答:“還好啦!但是沒什麽實質性的進展!”

張濤嘿嘿一笑,道:“是不是覺得上面給你壓力了啊?”

胡玉言沒有說話,用余光掃著黃漢文,因為那天正是黃漢文要求胡玉言要低調調查的,他想張濤這個問題應該問黃漢文才是,不過自己也不好向老上級耍脾氣,只好說道:“兩天多了,連個搜查令還沒有搞到,這可是頭一回,所有有關人員的調查都還沒有展開,我這兩天只能在外圍打打邊鼓。”

“上面有上面的考慮,這起案件如果真的是意外的話,上面很想就這麽息事寧人地解決事件,因為《古董鑒賞》這個節目怎麽說也算是一個知名的節目。如果讓外界有過多的猜測的話,恐怕會有不利的影響。”黃漢文再次為胡玉言解釋了為什麽要“低調”的原因。

胡玉言沒有說話,抽出了一根大衛杜夫,放在嘴裏,然後點了起來,他皺了一下眉毛,好像有點不適應這個德國牌子的香煙,差一點就要嗆出聲來。

“但是現在情況不同了,鑒定科那頭的結果很明確,而且我想你們這幾天也有了一些進展,無疑這已經是一起極度惡劣的兇殺案件了。如果是這樣的話,低調的掩飾已經變得沒有任何意義了,人命關天,我要求你們刑警隊盡快破案!”黃漢文的話鏗鏘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