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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常常會因為利益而互相爭鬥,你死我活,也常常會因為利益而聚集在一起,互惠互利。

在整個攝制組裏,霍藿感覺只有王大山才是把他們串聯起來的那條利益的紅線。王大山有一雙近乎神奇的眼睛,這雙眼睛不只能分辨出古玩的真假,還能看透很多事物的本質。不知道王大山挖通了什麽樣的關系,並沒有任何顯赫學歷背景和工作經歷的他在3年前來到了攝制組。

而自從他進組以後,《古董鑒賞》節目所有的一切都在發生著改變,原來節目像是一個古板的紀錄片,只是在說這件藏品的真假,還有他的歷史、制作方法等等,不涉及價值的範疇。再加上觀眾互動的環節很少,節目的收視率不是很高。眾所周知,這樣的純文化性節目,是根本引不起現代人的興趣的,是王大山率先把給寶貝估價這個理念引進了節目組。

商業價值是現代中國社會的潤滑劑,再無趣的事加上利益兩個字也會讓無數人駐足圍觀,而即便是偉大、正義這些高尚的詞眼,或是很吸引群眾的那些低級趣味的事,現在只要不和利益、價值沾邊,也會變得極少有人關注。中國人就是在這種文化和思想的畸形發展下,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現實且醜陋起來。

王大山帶來的是屢屢提高的收視率,還有人們對一件價值連城的古玩真品的瘋狂追求。這些都說明王大山的眼睛能看到中國人心中這個時候到底需要什麽,必須是活生生的利益才能抓住觀眾的心,才能真正提高節目的收視率。而王大山這根紅線一旦被剪斷,攝制組就像串在紅線上的銅錢一樣,叮叮當當散落了一地。

王大山死後,攝制組的人際關系霎時冷卻了下來。就像是一片燒紅的鐵片,被突然澆上了一瓢涼水,鐵片瞬間冷卻定型,而人們之間的親昵就像是蒸發上來的白色水汽一樣迅速散盡了,只留下那難聞的讓人窒息的氣味。

霍藿近期顯得局促不安,身上總是像有一百多只小蟲子撕咬一樣,要多難受有多難受。他明明知道一些王大山死之前的異常舉動,卻被莊嚴嚴格下達了封口令,什麽都不能對外界透露,特別是警察。從一開始,霍藿就感覺到,這起案件絕沒有想象的那麽簡單,雖然警方並沒有對外公布調查結果,但是王大山死時,自己是離他最近的人之一,王大山確系謀殺無疑,霍藿基本可以肯定這一點。

霍藿無數次在思索,是不是兇手就在自己的身邊,他想過和王大山關系不清不楚的劉軒軒,也想過與王大山總有著那麽多秘密的莊嚴,但是他卻不能確定任何的東西,因為王大山的死是那麽的突然,那麽的神秘。更讓他感到不安的是雖然案件發生已經有兩天了,可是警方早就應該展開的例行詢問,卻遲遲沒有到來。而他也反復在思索,如果警察對他進行詢問,他要怎麽回答。如果案件發生後,警方就來盤查,恐怕自己很可能會按照莊嚴的要求,一問三不知。但是現在這個想法就像是一個毒瘤一樣折磨著霍藿。

剛出道時,霍藿並不是個很受歡迎的主持人,他一直想要模仿很多主持人都在模仿的港台音,可是這種模仿是失敗的。娛樂節目中,他沒有現在流行的那種中性男子的做作,而新聞節目中,他卻又顯得不那麽嚴肅自然,這讓他在主持界混跡多年卻還是默默無聞。

一個偶然的機會,莊嚴發現了這個還在台中跑著龍套的可憐蟲,他一眼發現了他適合《古董鑒賞》這個節目,不能太嚴肅,但也不能太時尚,霍藿正屬於這種可以為那些寶貝當配角的角色。而霍藿也確實一度在這個節目中找到了快樂,找到了那種屬於主持人特有的歸屬感。他還一直試圖跟專家們學上兩招,喜歡在背後聽他們講解古玩的故事。可是,似乎鑒寶專家的職業和他的職業好像永遠是平行線,即便這兩條線離得再近,卻也不會相交。霍藿每一次都抱著極度認真的態度去學習,但是一年多下來,他還是灰心了,覺得這一行實在離自己太遠了,這讓他覺得越來越沒有意思,他還曾經一度想要放棄這個好不容易才占據的位置。

正是王大山的到來,才徹底改變了這種情況,無論別人怎麽看王大山,但是從霍藿這裏他十分感謝王大山。因為他感到,王大山是在真心地毫無保留地想要教自己一些東西,他並不像其他的專家一樣把古玩鑒賞說得那麽神乎其神,讓人一聽就覺得這不是一般人可以觸及的行業。

有幾次王大山甚至在業余時間,手把手教給霍藿一些寶物的簡單鑒賞方法。

王大山總是對霍藿說道:“所有的寶物除了字畫外,都應該用你的手去撫摸,才能感到他們的價值,你撫摸他們的時候應該比你撫摸美女的肌膚還要興奮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