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葉父的憤怒

“那麽,會不會跟遺傳有關?”在充滿挫敗的沉默當中,範小梵試圖為案件再找到一個可以進行下去的理由,“我的意思是她那位早已故去的母親。”

“也許從一開始我們就走上了彎路。”宋河顯得無精打采。

“但偵破案件不就是這樣嗎?把所有的彎路都排除掉,最後那條就一定可以抵達真相。”

“這句話是誰說的,怎麽這麽耳熟?”

“是弗蘭克。他說,這注定是師哥你的辦案方式。”

“那個該死的有消息了?”

“不,這是他很早以前跟我說的。”

“他還跟你說過什麽?”

“他還說,其實他很欽佩你的專注,可惜他這輩子也及不上你。”

“他真的這麽說?!”

“師哥,你覺得我有必要騙你嗎?再說,我什麽時候騙過你!好了,我現在就要去查查葉雨欣母親的狀況,如果你同意的話。”

範小梵字正腔圓、幹脆利落地講完後,神態自若地盯著宋河。宋河突然覺得局促不安,因此,他在點頭表示同意後,陷入了小小的迷惑之中。

事實證明,範小梵的堅持如此準確而又神奇。葉雨欣的母親,那位和她長得同樣美麗的女性,被證明尚在人間!

範小梵接到鄰市寧城公安局傳來的傳真件以後,一顆心怦怦跳個不停。由於過於激動,她幾乎是把傳真件拍到宋河的辦公桌上的。然後,當宋河看罷傳真件的內容,辦公室裏響起了一聲比剛剛更為猛烈的噪音,於是所有人都看到了一把椅子仰面朝天。

時隔不過三四天,葉父明顯老了五六歲。範小梵突然覺得,並不是“歲月催人老”,而是“歲月欺人老”。

宋河開門見山,問及葉父為什麽沒有如實告訴他們,葉雨欣的母親尚在人間。

豈料葉父表現得十分淡定,說:“她對於我和雨欣,早已經是個死人了。我不想再跟這個女人有任何的瓜葛,所以才瞞住了你們,沒有明說。”

範小梵說:“可再怎麽……她畢竟也是雨欣的母親啊!”

葉父突然提高嗓門:“那又怎麽樣!你可以去問她,她有盡過一天當母親的責任嗎?”

宋河說:“葉叔叔,請您不要太激動。我們只是想了解一下情況,以便從中找到什麽有用的線索,好讓雨欣早點沉冤得雪。這也是您所希望的不是嗎?”

葉父平靜了一會兒,說:“你們想知道什麽?只要我知道的,一定不會隱瞞。”

有了葉父這樣的承諾,宋河和範小梵緊繃的神經才有所放松,接著,範小梵迂回地向葉父表達了自己先前的推測,並一再強調,這僅僅是推測而已。

葉父聽罷冷笑了一聲,說:“她是有精神病!”

宋河馬上來了精神,剛要繼續問下去,卻聽到葉父話鋒一轉:“不過,她的精神病可不是你們說的那種精神病。”

範小梵露出不解的表情來:“葉叔叔,您到底是什麽意思?”

葉父恨聲道:“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去跟廠裏的一個臨時工苟且!你說,她是不是有精神病?我就不明白了,我好歹是個會計……”

一旦這所謂的“秘密”被戳開,葉父便一發不可收拾,他以狂風暴雨般的口吻對葉母進行了長達十幾分鐘的謾罵,直到將那些五花八門的侮辱性的語言重復重復再重復使用後,他才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最後還不忘總結了一句:“就是個婊子!”

範小梵問:“這之後你們就離婚了?”

葉父答道:“那時候雨欣還不到兩歲,可她猶豫都沒猶豫就把雨欣拋給了我!我的心真是傷透了,一天也不想待在寧城了,所以就托人把我調到了江城工作。這之後我再也沒有回過那裏。雨欣漸漸長大以後,自然是要問我她媽媽的事兒,我知道早晚有這麽一天,就撒謊告訴她,說她媽媽早就去世了。你們也知道,她是個聰明的姑娘,自然不肯相信,所以我就把戶口本上的信息也做了修改,再加上這張遺照,瞞過了她。”

宋河順著葉父的指引盯著遺照看,冷不丁地問了一句:“這張照片是什麽時候照的?”

葉父說:“那時候還沒有雨欣呢,差不多小三十年了吧!”

宋河“哦”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範小梵又問:“葉叔叔,那雨欣的媽媽,從來就沒有來看過你們嗎?”

葉父表現出憤懣的神色:“她做了錯事,我提出離婚,天經地義。可你知道當時她說什麽嗎?她說,‘姓葉的,你可千萬別後悔,簽了字,你這輩子都別想著我會回心轉意!’這真是天大的笑話,她居然還振振有詞!不過我倒是很佩服她,我來到江城之後,她當真從來也沒來看過雨欣,所以我們之間,可以說真是斷得幹幹凈凈。”

範小梵還想再嘗試從葉父口中“挖”出一些有用的線索,卻見宋河站起身來。這幾乎是他們之間不必言說的信號,於是範小梵也站起身來,禮貌地向葉父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