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荒原狼(第2/4頁)

我說:“於叔,您是想讓我撬開那人的嘴巴,找到那批毒品?”

於叔說:“所以你會答應我吧?”

我知道我不會拒絕,盡管我還沒有十足把握。這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我竟然想馬上見到荒原狼本人。

可事實證明,我的想法過於簡單了。

負責與我接洽的寧城警局吳隊長,就是於叔口中的那個“小吳”。我們見面之後,寒暄了兩句他便單刀直入,跟我說如果後悔還來得及,他們不會勉強我。

我被搞得一愣,忙問他:“什麽意思?”

吳隊長說:“怎麽,於局沒有告訴你?考慮到荒原狼已經有了戒備心理,所以我們研究決定,不再使用常規審訊,而是要靠近他……”

我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心道這豈不是讓我去做臥底?而且還是到幹掉一票人的殺人犯身邊做臥底!我突然有些生氣,不僅僅是因為惜命——至少於叔應該知會我一聲才好。於是我問吳隊長,能不能讓我先考慮一下?

吳隊長沖著我溫和地笑,露出一副善解人意的表情:“當然,你有一分鐘的考慮時間。”

我說:“那我決定把這一分鐘還給你。現在,請你考慮一下,我能不能見見荒原狼,以常規審訊的方式?”

吳隊長斬釘截鐵地說:“不可以。現在擺在你面前的路有兩條:一,同意做臥底,就可以見到荒原狼;二,不同意做臥底,就不可以見到荒原狼。”

我說:“我可是來幫忙的。”

吳隊長說:“我知道。我代表局裏表示由衷的感謝,不管你選擇哪一條。”

跟荒原狼第一次見面是在兩天以後。

雖然我已經看過相關的材料,知道他的名字叫鐘坦,但我仍喜歡叫他“荒原狼”。與照片上的內斂不同,他本人顯得精力充沛,尤其是那雙銳利的眼睛,透著一股令人心神不寧的冷靜。對於我的到來,他表現得十分禮貌,不但主動與我握手,還倒了杯水給我。

這或許是個非常好的開端?至少吳隊長會這麽想。但是我知道,事情絕非這麽簡單。他其實是用了三個步驟對我進行了判斷,全部都集中在手上。首先是目測,通過手背的皮膚、手指、指甲,可以很快地判斷出一個人的身份;握手則是進一步通過手繭、力量進行驗證;一個人用什麽方式去接水杯,是單手還是雙手,是托住杯子還是提住杯子,都能反映出這個人彼時的心理狀態。然而,此後荒原狼並沒有急於對我再行試探,可越是這樣,反而越讓我覺得,我可能遇到了一個真正的對手。

第一天就這樣簡單地過去了。

第二天清早,我剛睜開眼睛,就見荒原狼坐在我的床邊,面無表情地望著我。我向他問了聲好,說:“你怎麽起得這麽早?”

荒原狼說:“其實我有一個綽號,叫作荒原狼。怎麽,他們沒跟你說過?”

我打趣道:“怎麽,你很喜歡捕羊嗎?”

荒原狼笑了:“我是很喜歡,但你知道我最喜歡哪種方式嗎?”話畢,他突然快速地伸出手指向我“噓”了一聲,露出了神經兮兮的笑容,接著伸出舌頭舔著嘴唇,雙眼迸發出貪婪的目光:“如果一頭狼只會用牙齒讓獵物臣服,那麽,它只能算是釋放了一小部分的天性。一頭真正的狼,尤其是經受過荒原生活的狼,它一定會具備這樣的品質:不需要任何暴力,僅僅憑借它散發出的氣息,就能讓獵物噤若寒蟬、膽戰心驚、惶惶不可終日,甚至因為無法忍受恐懼而自我摧殘。”

我打量著判若兩人的他,笑道:“你真是一點兒都不像個毒販。”

荒原狼說:“你也不像一個臥底。”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咄咄逼人的氣勢又不見了,轉而變成了昨天那般客氣,聲稱反正也是閑來無事,不如訓練一下腦子,免得生銹。不等我同意,他就如數家珍地出了一道謎題給我,大致的內容是這樣——

某市城鄉接合部的一家儲蓄所遭到搶劫。

下午三點鐘左右,嫌犯手持自制獵槍沖入案發現場,先是開了一槍以作震懾,而後要求營業員交出錢來。當時在儲蓄所內還有一男一女,男的正在辦理一筆小額存款業務;女的則是附近一家食品公司的會計,來提取之前預約好的8萬塊現金。

突如其來的槍聲響起之後,兩人同時驚聲尖叫起來,隨即癱倒在地。嫌犯一邊再三催促營業員趕緊交出錢來,一邊命令男的馬上滾開,但並沒有一起放掉那名女會計。可當營業員將那8萬塊現金拋給嫌犯後,這時的案發現場卻出現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只見嫌犯掏出打火機,有條不紊地將現金點燃,監控錄像清晰地記錄下了他那歇斯底裏的亢奮狀態。

更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還在後頭。嫌犯似乎生怕自己極力呈現的面部表情被遺漏掉,因此在那名女會計試圖趁機逃走之際,嫌犯的雙眼執拗地不肯離開監控探頭,僅僅是小心翼翼地說了句“不要動”,然後別扭地將手臂朝後,槍指女會計,直到散落在地的現金全部燃盡,整整八分半鐘,嫌犯始終保持著這個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