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葉子話音才落,忽然額頭一陣巨痛,刹那間,只感覺全身的血液在體內加速奔流,速度越來越快,再看韓諍,也是一臉痛苦之色,想必也有同樣的感覺吧。

葉子強忍巨痛,擡眼看那教書先生,卻見他呆呆地立在那裏,一動不動,如同一座雕塑一般,而這間小屋之內同樣一片凝滯之態,就連空氣也仿佛不再流動了似的。

流動的只有體內的血液,越來越快。

葉子和韓諍同時想起關於這個教書先生的那些恐怖的描述,越想越是心驚。

可是,這到底是真實還是幻覺,到底是鬼魅作祟還是因為連續幾天沒有睡覺而導致的緊張?

不知道。

也沒法判斷。

葉子匆忙之中一把把韓諍按得坐在地上,低聲道:“盤腿,合十!”然後,自己先取了個盤腿合十的姿勢,口中喃喃念著:“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葉子知道自己正遭逢著前所未有的巨大兇險,當下勉強收攝心神,緊閉雙眼,不再理會外界的一切,任它刀光劍影還是腥風血雨,自己只是悶頭念經,不及其余。可念著念著,耳邊突然穿來一個聲音,是個男人,卻又不像是教書的聲音,那聲音道:“看不出你還學過一些佛法的啊,年輕人修為不淺,可是,你若想化險為夷,念這《心經》卻是毫無作用的啊!”

葉子此刻,雖然非常不想理會外界的幹擾,可到底身陷極其兇險之地,有些慌了手腳,聽這聲音一說,心裏不由發虛,繼續念了兩句《心經》之後,聲音一停,改了句子了:“如是我聞。一時佛在室羅筏城。只桓精舍。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皆是無漏大阿羅漢。佛子住持。善超諸有。能於國土。成就威儀。從佛轉輪。妙堪遺囑……”

葉子念著念著,忽然又聽到那個聲音了,滿是驚嘆:“這位公子年紀輕輕,卻連《楞嚴經》都會背誦啊,當真難得,當真難得!”

葉子聽得心下稍松,連忙加緊誦經,可沒多一會兒,那聲音又道:“可是,你若想化險為夷,念這《楞嚴經》也還是緣木求魚,一點兒用沒有啊!”

葉子越發緊張,心道:“這聲音到底是心魔作祟啊,還是有高人指點啊?”實在忍不住,悄悄眯了一下眼睛,卻見小屋之中還是方才的景像,絲毫未變,韓諍也盤腿合十,在自己身邊不知嘟囔著什麽,身體還在瑟瑟發抖。

葉子趕緊又閉上了眼睛,心想:“《楞嚴經》難道現在真不管用嗎?那我該念什麽才好呢?有了……”葉子再度凝神,虔誠念誦道:“稽首本然清凈地,無盡佛藏大慈尊。南方世界湧香雲,香雨花雲及花雨。寶雨寶雲無數種,為祥為瑞遍莊嚴。天人問佛是何因,佛言地藏菩薩至。三世如來同贊嘆,十方菩薩共皈依。我今宿植善因緣,稱揚地藏真功德……”

可念了不多時,那聲音卻又出現了:“年輕人,連《地藏菩薩本願經》都能背誦啊,難得,難得啊!”

葉子心道:“你倒也不必誇我了,別後面又跟著一個‘可是……’就行了!”

可天不隨人願,越不希望什麽來,什麽還就偏來。那聲音接著就道:“可是——”

葉子還沒聽下文呢,單聽了這麽一個“可是”,就險些岔過氣去。

那聲音接著道:“可是,地藏三經當中,有兩部真偽未辨,這兩部之中,就有你方才誦讀的這部《地藏菩薩本願經》。”

葉子心中惱怒,卻也暗自安慰自己:“就算他說得對,也只不過是真偽未辨罷了,說不定就是真經呢!”

那聲音仿佛聽到了葉子心中所想似的,繼續道:“但你也不必過於擔心,《地藏菩薩本願經》說到底也只不過是真偽未辨罷了,說不定就是真經呢。”

葉子這才松了口氣,卻又疑心:“他怎麽知道我心裏想的什麽呢?他到底是鬼魅還是心魔?不過,總算有合適的經可念了啊!”

葉子才松了口氣,那聲音卻又道:“不過,就算《地藏菩薩本願經》是貨真價實無可質疑的真經,你現在若想化險為夷,念這《地藏菩薩本願經》也還是緣木求魚,一點兒用沒有啊!”

葉子慍怒非常,但這生死關頭,病急亂投醫,對那奇怪的聲音也不敢不信,當下一咬牙,不念《地藏菩薩本願經》了,改口道:“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祗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缽,入舍衛大城乞食,於其城中次第乞已,還至本處。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敷座而坐……”

那聲音又出現了:“《金剛經》你也會背誦啊,不簡單,難得啊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