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接下來的那個周三的傍晚,我見到了韓露。她說有東西給我,見面才知道是一大包安神補腦保健藥。

而這一次跟往常有些不同。我有些意外地發現,韓露戀愛了。

她用一臉日韓妝容代替了一貫的小煙熏,長及腳踝的蕾絲長裙代替了超短褲跟一身鉚釘。

她埋下頭,一刻不停地聊著微信,一顰一笑之間無一不昭示著蓬勃的少女心,就連我站在一旁很久都沒發現。

直到我輕輕叫了她的名字她才猛地揚起腦袋,一面將牛皮紙袋往我懷裏塞一面做起介紹:“找朋友從德國代購的,全部進口,有安眠的有醒腦的還有治痛經的,對了,那個最高的玻璃瓶,那是補鐵的糖漿。我之前試著喝了一瓶,可能有些超量了,排出來的便便都是深綠色的,也可能我血氣方剛不用補。”

這離上次吵架沒到兩周,她卻轉臉送了我一包禮物。這就是韓露,向來想哪兒是哪兒橫沖直撞,火氣上頭的時候咬牙切齒嫉惡如仇,卻從來不記隔夜仇。

有時候,她的氣性還真是讓人琢磨不透。

我說了謝謝,接著想要跟她道歉,她仿佛看出了我的意圖,掄起胳膊,作出一個“打住”的手勢——

“你可省省!好像對不起三個字說多了能延年益壽似的。我可不能讓你太早死了或者瘋了,不然幾十年以後誰陪我萬壽無疆呢?”

點完餐,待服務生將沙拉端上桌我才旁敲側擊地問她是不是戀愛了,她不回答,反問我怎麽知道。

我的目光在她的中指上停留:“以前不是骷髏就是棺材板兒,你戴過正常款的戒指嗎?”

她挑我一眼:“不愧是我閨蜜。要說我劣跡斑斑,你肯定也好不到哪兒去。”

“戒指都戴上了,看來你這回是認真的!”

我愉快地說著,可她低眉之間眼底卻暈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接著冷傲褪去,換上一副難得的溫柔神色:“是異地,現在關系不算穩定。嶼安,等時機成熟了我坐下來慢慢解釋給你聽,好嗎?”

她下意識用了“解釋”這個詞?而不是“告訴”?為什麽?她究竟有什麽可對我解釋的?

“是我認識的人嗎?”此話未經思考,脫口而出。

韓露顯然是被我突如其來的發問嚇了一跳,她握著叉子的手憑空一頓,接著一本正經地搖搖頭,“應該不太可能吧,是不久前在演出的時候認識的。”

“是本地的嗎?”我切切追問著。

她鼓著腮幫沒回答,不動聲色地切著一塊雞胸。

難道……是我過度敏感了?是啊,從我得知這消息的一刻開始,我陰陽怪氣的語調裏沒有喜悅沒有祝福,相反,遍布無謂的緊張跟忐忑。

我用眼角瞟她一眼,不自覺地撕著手。你看,我的強迫感又來了。

半晌,韓露像是忍無可忍似的,將刀叉往桌面上一扔,接著猛地靠向椅背。

“你沒事兒吧?”我顫顫巍巍地問道。

她沒好氣地盯了我一眼:“這話應該我問你吧?”說完,騰地一下起身,抓過手包向衛生間走去。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我變得杯弓蛇影、草木皆兵,視陌生人為敵,視熟識人為疑,我如同驚弓之鳥,周遭稍有一絲風吹草動便能喚起我頭腦深處一陣狂烈颶風。

往好聽的說,這行為屬於自我保護欲過盛的一種。可我深深的知道,這並非什麽好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