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30多個小時的車程,長時間的戈壁景象很容易便令人產生視覺疲倦,並逐漸失去方向感跟時間感。

時光仿佛定格在了每一塊枯竭的沙石之上,幹涸千年,伺機等待著重新開始流動的瞬間。

我將目光灑向最遠方,目之所及的天邊呈現出地平線模糊的輪廓,這簡直令人驚嘆,我平生第一次見證了詩中所描述的“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式的壯闊。

靳睦涵一直躺在下鋪用手機閱讀一本電子書,偶爾擡起眼沖我微微笑:“嶼安,越往裏走氣候會愈發幹燥,你要多喝水,要塗好防曬跟唇膏。”

等到夜幕完全降臨,我看了一眼手表,十一點零三分。然後簡單洗漱,跟靳睦涵打了招呼便爬上中鋪。我將紗簾掀開一角,接著,“大漠生明月”的景色浮現至眼前。

車身搖晃,像極了搖籃。伴隨著節奏感極強的機械性聲響,不知不覺我便睡了過去......

大概到了後半夜,我被一陣急不可耐的尿意憋醒。掙紮著起身跳下鋪,想叫醒靳睦涵幫我看包,卻發現眼前的床鋪空著。

我沒多想,揣了紙巾去衛生間。

我們的鋪位在中段,黑暗中的車廂像是一條危機四伏的隧道,而連接處明晃晃的白色大燈給人以“上前一步即光明”的錯覺。

我快步向前走,直到在衛生間門口停下來。就在此時,在我的余光邊緣,一具熟悉的身影浮現於玻璃之上。

是靳睦涵。

我探著腦袋想上前打聲招呼,卻發現他正打電話。可能是信號不好的緣故,電話不斷被迫掛斷又不斷被他撥通。窄窄的吸煙處限制了他的腳步,他便用力抖著腿。

不知是不是玻璃太花我看錯了,靳睦涵一改往日的淡定,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我不曾見過的焦急跟惶恐。

深深的揣測令我身體變得僵硬,行動亦變得遲緩。眼看他就要轉過頭,就在我抽身的瞬間,他卻一眼盯住了玻璃中的我,然後他舉著手機的手狠狠一顫,動作幅度被車身的晃動放大。

我抵住鐵皮墻面,懷著偷窺卻被人發現似的驚恐用力靠在門板上,強烈的心跳遏制住我的呼吸,而就在下一秒,靳睦涵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他的臉,恢復了一如既往的溫柔表情。

我迫使自己冷靜下來,解釋說起來上廁所正好撞見他打電話,怕打擾便僅僅在角落靜靜望了他兩眼。說完便一頭紮進衛生間並“砰”地一聲撞上了門。

我以為睡醒之後靳睦涵會跟我做一番合理的解釋,然而這一次,他沒有。

他只是將一只礦泉水遞給我:“多喝水嶼安,我們就快要到終點站了。”

我接著擡起頭,不遠處的火焰山落入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