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穆薩伊夫”、“desastre”、“novio”。這幾個陌生而無端的名詞在我腦海中不斷翻滾。我想方設法將它們聯系起來,卻毫無頭緒。

離開前一晚,我提著一袋新買的日用品趕往醫院。來到病房門口,父親正靜靜地躺在床上,我於寬闊的窗前駐足,被一陣突如其來的膽怯攔住了去路。過了一會兒,劉阿姨提著飯盒拉開房門,擡頭瞬間一眼便看見了我,她說自己去洗飯盒得要一會兒時間,讓我先進去坐。

空空的病房,寂靜而冰冷。我緩步上前,一個沒忍住,屈膝在床頭跪下來。我伸手去握父親插著針頭的右手。我從來沒注意過,原來爸爸已經如此蒼老,兩鬢斑白,布滿溝壑的面容宏偉如同山巒起伏,身體因為長久未進食而瘦成了一副嶙峋的骨架。

姍姍來遲的傷感令我霎時之間紅了眼眶,緊接著,淚水大顆大顆落在了被子上。我輕輕俯下身子,用力握住爸爸的手,將嘴巴堵在他的耳邊,“爸爸,我來看您了,您快點兒醒過來,好嗎?爸爸,您能不能告訴我,穆薩伊夫是什麽?desastre是什麽?novio又是什麽?爸爸,您到底有什麽想要對我說?”

父親躺在床上,眉宇凝固,毫無反應。而我,又真的期待些許回應嗎?不,我不過是渴望訴說。

“爸爸,我明早就要走了,雖說路途遙遠,不過您不用擔心,往返最多十幾天。您安心修養,劉阿姨會好好兒照顧您。我要走了,我要去找冷英凱!我的心,我的身,我的精神,我的靈魂都在無時無刻地催促我趕緊上路。

我的平靜生活早已蕩然無存,我的精神腹地備受摧殘也早已狼藉不堪。我要親眼看見他,要親口問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麽。我要尋找真相,即便現在根本不清楚應該從何下手,甚至不知道究竟存不存在所謂的真相……爸爸,您告訴我,英凱他到底是不是傷害了您?他到底是不是這一切一切事件的始作俑者?”

說到這兒,我不得不停下來,心內的所有情感一觸即發。終於,我毫不自持地將腦袋深深紮進被子,一頓嚎啕大哭。

而就在下一秒,我感覺父親的手動了動,他用力攥住了我的食指,力道不大,卻顯然使出了渾身解數。

我擦幹蒙在眼前的厚重水霧,擡頭去看他的臉——

“爸爸,您是想告訴我些什麽嗎?這到底是阻攔?是告誡?還是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