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時間以外的時間暗示

1.

鬧鐘響到第七遍我才勉強翻了個身,一道刺眼的天光射入眼簾,時間顯示,11:45分。靳睦涵還沒醒,確切地說他似乎並不著急起床。

他認定那組數字無疑表明了一個準確的時間點。前一晚甚至信心滿滿地說,“淩晨兩點二十九分。盒子是在河邊發現的,直覺告訴我跟那個逃脫的黑影有關。既然沒寫明日期,那我們就從明晚開始返回原地死守!看看誰更沉得住氣!看看對方究竟是敵是友!”

抓住這條思路,眼前的一切變得明朗而開闊。

中午一點左右,我們起床洗漱,找附近的川菜館吃了午飯,坐在街邊的青石花壇上面對過往的人群發了個漫長的呆,然後習慣性推開松潘甜茶館的玻璃門。店內的客人多得一如既往,聊天的聊天讀書的讀書,還有一群精力旺盛的美國人無所事事地玩兒起了擲骰子遊戲。靳睦涵興致勃勃拉我加入,然而在輸掉八碗甜茶以後,我們自行退出,開始了隔岸觀火。

這一待就是一整個下午,晚餐順帶在茶館解決。靳睦涵照舊要了藏面,我則要了牦牛肉炒飯。

捱過晚上七點,客流量不減反增,整個兒店面擁擠到有些混亂的地步,原本互不相識的人們聊著聊著就拉起了彼此的手。還有些激情澎湃的年輕人幹脆陷落在燈光的陰影裏,假借醉意親吻作一團。空氣中塞滿了荷爾蒙的熏人味道。

我扶靳睦涵小心翼翼地退出茶館,走在街上,就連潮濕的風都變得清爽而和煦起來。我們回了趟房間做臨時休整,然後花錢向附近居民預定了一輛三輪電動車,並約好淩晨一點半來接我們去小鎮盡頭,為不引起過度注意,我們決定最後再步行上一小段路。

幾日以來,我們不斷重復著相同的作息,開始了晝夜顛倒的模式——白天睡到自然醒,淩晨一點半左右出發,戴齊所有家夥兒守在瑪尼堆後面苦苦等候。怎料第一天晚上靳睦涵便有些後悔,他悔自己沒帶上一只睡袋或一架簡易帳篷。

時光飛逝。待到第五天黎明,我們望著空曠的田野,徹徹底底瀉下氣來。不應該啊,難道又想錯了方向不成?

我倆灰頭土臉地回到旅館,怕靳睦涵腿疾加重,我便提議從明天開始自己去守,並且信誓旦旦地保證說,無論出於哪種考慮,對方都一定不會傷害我!

靳睦涵想了一下,搖搖頭,若有所思地分析道:“凡事不過三,話說這都多出兩天了。莫非我們被人聲東擊西了?又或者……這其中有什麽地方弄錯了?”

他說著,將那張皮革連同木盒從背包底部翻出來,自邊緣處重新看過,試圖在其中找到被忽略掉的蛛絲馬跡。然而二十多分鐘過去,他回過頭看向我,一臉遺憾地聳聳肩:“該找的都找了。”

除了數字,再無其他。

我們決定重新整理思路。而在此之前,先去甜茶館聊聊天放放松。反正他的腳傷尚未愈合,除了原地等待伺機而動好像也沒什麽可做的。

經過一場短暫不安的小睡,當我倆頂著一臉明目張膽的困倦出現在“松潘”門口的時候,兜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鬧鐘,八點零五分。

甜茶館每日早晨八點整準時開始營業,旺季還會更早一些。我滿以為今日能搶先占到一處好座兒,哪想剛剛推開門甚至還沒來得及邁出一只腳,便被一股濃重的煙味兒嗆了出來。

我走在後面,靳睦涵的身子恰好堵住了我的視線,我捂著鼻子當頭一句:“裏面是著火了嗎?”

靳睦涵“啪”地一聲帶上門,一邊輕輕咳一邊指了指屋內。我隔著厚厚的玻璃朝裏望,只見一個牧民模樣的藏族老人正手把手教幾個外國佬抽當地一種叫不上名字的土煙葉。那幾個黃毛雖說興致勃勃,卻免不了被嗆得眼淚直流。

我們原地等了一會兒,待老板娘將四面八方的窗戶全部大敞開,待室內的煙霧明顯稀薄了幾分,我這才不慌不忙跟在靳睦涵身後走進屋,挑大門側面的靠墊上坐下。

生物鐘紊亂外加睡眠不足,我的胃裏一陣翻江倒海,食道深處時不時泛起酸水兒。食之無味,只好先要了兩只杯子,端起桌上的甜茶壺一頓猛灌。然而坐在一旁的靳睦涵倒是沒受到多大影響,他胃口大開,揮手叫了牦牛肉漢堡跟蘋果派。

等了一會兒,老板娘沒好氣地將盤子甩上桌。大早上的遭遇這般對待,我正要破口,靳睦涵笑嘻嘻地將我攔下,“消氣消氣!入鄉隨俗!”

吃完飯,靳睦涵隨手操起一本雜志隨意翻看。雜志看上去已經很舊了,書角泛黃,頁數殘缺。少頃,我放下杯子湊上去:“不想談談皮革的事兒嗎?”

靳睦涵環視四周,清淺的目光自我側臉掃過:“我一直都在想,既然除了數字再無線索,那麽問題很可能正是出在了那組數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