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好像沉睡了很久。不!不是沉睡,是昏睡!久到仿佛一個世紀那般漫長。我親身參與了一連串或平和或扭曲的夢境,卻沒能被其中任何一個叫醒。我夢到了英凱,夢見了靳睦涵,還有.......其他的人設都記不太清楚了。

剛剛睜開眼睛,只見一個人影朝這邊緩緩靠近。我定睛看,是松潘茶館的老板娘。她手持一只瓷碗,往木床邊緣一坐:“醒了?來,先把藥喝了。”

“我在哪兒?”

“甜茶館二樓,你很安全。”她說著,將瓷碗朝我嘴邊湊了湊,“熱著喝嘗不出那麽苦,等到冷了更難以下咽。”

我伸手接過,卻突然猶豫下來。碗裏究竟是藥是毒?我不知道;對方究竟是敵是友?我亦不知。

從恍然得知靳睦涵真實身份的那一刻起,這個世界對我來說演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謊言,而身在其中的每一個人每一件事,似乎都變做了謊言的組成部分。

這其中,包括我自己。

想到這兒,我的目光惶然,手腕跟著抖了抖。

老板娘似乎看出了我的顧慮,將藥碗放下,接著靠我近了一些,輕輕開口道:“你是鄭嶼安吧?你是冷英凱的愛人。”

我聽聞,卻始終沒有擡頭。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實,並不足以證明什麽。老板娘看我半天沒反應,起身離開。沒一會兒又重新回到我面前。她的手裏多了三樣東西,一件是我學生時代的照片,一件是英凱留給我的油畫,最後一件便是那只象牙雕盒。

我瞬間慌了神,不禁脫口而出——“為什麽翻我的東西?你到底是誰?你想做什麽?”

老板娘不回答,拋給我一個寓意未明的笑。她走到床邊,接著將那幅畫鋪展開:“你聽我說。畫上的這個人,叫sasha。”

果然,如我們所猜測。然而下一句,卻出乎了我的意料——

“sasha,是我的女兒。”

“鎮長家失火,是冷英凱將我女兒從火海裏救出來。她是唯一一個生還者,只是......只是為了避免鎮民們的閑言碎語,這件事再沒有其他人知道。”

任我消化了一會兒,老板娘不緊不慢地舉起手中那只象牙雕盒,“事實上,開啟這只盒子的鑰匙,就在你的身上。”

“我的身上?”這也太匪夷所思!在哪裏?我自己怎麽從來不知道?

我猛地擡起頭,突然發現老板娘的眼神變了,那雙眼睛一改以往的不耐跟涼薄,變得深邃而和善,不僅如此,那更是一雙見證了太多繁榮事物的眼睛。仿佛看透了一切,又毫無畏懼。那雙眼睛裏沒有火焰,那也不是一潭死水,也沒有暴躁的烈焰。只用輕輕與之對視,便能明白靈魂裏的平和。

“所以,你知道冷英凱,你是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的唯一一個人,對嗎?”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我的確拜他所托。但還有一個人,就是寶石的守護者。”

“他是誰?告訴我好嗎?求你告訴我這一切的一切!我之所以能夠活到現在,唯一的支撐便是對真相的渴望。求你……求你告訴我……”我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老板娘輕撫我的肩膀:“來,先把藥喝了。你要堅強健康地活下去,這是他的願望,也是所有人的願望。”

他?是指......英凱嗎?想到這兒,我一把奪過瓷碗,仰頭,二話不說將那黑乎乎的液體一飲而盡,接著甩起袖子抹抹嘴:“既然知道是我,為什麽第一次見面時不告訴我?”

老板娘輕撫照片,心平氣和地解釋道:“你不是前來尋寶的第一個人,當你跟那個男孩一起出現的時候,我覺得曾今在哪兒見過他。我不確定他是誰,也不確定你到底是誰,你倆是不是一夥兒的。”

她這麽一說,我瞬間了然,反問:“因為曾今有一個跟冷英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向您套問過關於寶石的事情,對嗎?”

老板娘面露吃驚之色:“你……也見過他了?”

我狠狠點頭。“所以你始終懷疑,時至今日才確認我的身份?”

“不,早在你問我要年歷的那一次。我看見你脖子上的銀項鏈。”

“銀項鏈?”我倍感詫異,將那枚“生命之花”從領子裏掏出來,仔細回憶,難道當時令我倍感不適的那道暗光是來自老板娘?

“對。我見過它。如果沒猜錯,它便是開啟這只象牙雕盒的鑰匙。”她說著,將那只盒子遞給了我。我迫不及待地接過,翻來覆去仔細端詳,卻根本找不到任何能夠插入吊墜的機關。

良久,老板娘輕聲提醒道:“也許是紋路,兩者都是鏤空制作,都有凹凸,盒子上也許存在跟吊墜上的鏤空相吻合的紋路。”

我照此思路將項鏈從脖子上摘下來。接著,將銀墜的正面跟盒子表面貼合,寸寸摸索起能夠與其嚴絲合縫的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