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帶著半身風塵半身寥落往事,平安踏上了回廈海的火車。試圖將這一切當作一場噩夢拋之腦後,可現實並非想象中那樣簡單。

下了火車,我直奔醫院,劉阿姨見到我很激動,她說父親的病情有所好轉,現在已經能夠自主吞咽食物了。

我走進病房,將行囊往門背後一靠,緩緩上前,在父親床邊跪下。

“小安,回來了。”父親的嘴唇動了動,聲音很弱,卻能看出使勁了渾身解數。

“是啊爸,我回來了。您看,我這不是好好兒的嗎?很健康,沒吃任何苦頭。”我輕聲安慰,父親卻開始流淚。

相顧無言了好一會兒,我輕聲問:“爸爸,有件事,我想問問您。可…..可以嗎?”

父親仿佛知道我要問些什麽,深深地嘆了一口:“我的書房……石頭……你以前……”他斷斷續續地說著,發音對於他來說似乎變成了一件異常艱難的事情。

我卻立馬領會他的意思:“是穆薩伊夫嗎?”

父親點點頭,接著很是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原諒爸爸。之所以隱瞞一切......只是為了護你周全。”

……

臨近午夜,我從醫院出來,我穿白色的連衣裙,遠遠兒看上去像是一只漂浮的幽靈。我打車回到父親家,走進書房,翻遍所有櫃子,卻都沒有找到那個名叫穆薩伊夫的寶石。

我關上屋內的所有光源,將窗簾大敞開,任月光肆無忌憚般打在窗棱上,將整個兒房間照得透亮。一番勞頓,我有些體力不支,便在窗邊的搖椅上坐了下來。

此前一路危機重重,等到一切偃旗息鼓,我才有機會靜下心來靜靜想念冷英凱。五年——這瞞天過海的五年,這時光靜止的五年,這虛實難辨的五年……

我伸手擦眼淚,傾斜的目光不禁落向胳膊上的紋身。多有趣,就這麽一個小小的圖案,卻將冷英凱穿針引線般縫進了我的身體。

突然間,思維一個起跳,這令我猛地聯想到了什麽——

紋身?對了,英凱在信裏是怎麽說得來著?他要我認真聆聽,聽它的一筆一畫……一筆一畫……我細細端詳,對了這紋身的圖案不就是一條聲波嗎?

世間存在著無限種可能,大膽嘗試無疑為唯一的出口。

我關上窗戶拉緊窗簾,伸手扭開台燈。很容易,我在手機上找到了一個名為“聲波識別”的app,草草瀏覽了大概便點擊下載鍵。

待一切準備妥當,我在明亮處將攝像頭對準自己的胳膊,然後塞上耳機。機器立即開始識別,大概五、六秒的功夫,英凱的聲音響了起來,言簡意賅,指示性極強——

“穆薩伊夫,封在一個不規則八面晶體的花崗巖分離式底座的內部。”

不規則八面晶體?我好像在哪裏見過,大腦隨之開始對記憶進行精準篩選。

驀然間,腦內靈光一現,我二話不說拉開倒數第三扇櫃門。只見那只盒子,那只被我誤認為父親密友贈送的盒子,此時此刻正看似隨意地置於角落,以一種任歲月沉澱的姿態。

直到這一刻我才明白,原來當初父親那番猶豫不定的言辭並非真的對此有所不知,反倒是過於了然,卻因我的突然發問而慌了神。

我將那擺件從盒子裏小心翼翼地取出來,取下底座,然後放在耳邊用力搖,果然,裏面有輕微碰撞的聲響。聲音不大,應該是裹了隔離層或絨布袋。

接下來的動作,我沒有再繼續下去。我將那塊光禿禿的底座緊緊露在胸前,重新塞上耳機,英凱的聲音再次盤踞耳畔。不自覺地,淚水如同斷線的珠子,重重落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