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就這樣,我在閣樓裏安頓下來,換了嶄新的沙發跟浴缸,換了新的穿衣風格,也剪短了頭發,執意丟掉過往將人生從頭來過。

我回到公司,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量。我接下新的項目,不畏險阻,跟欣欣齊心協力,力爭人生上遊。

我見到了唐傑瑞,他依舊性感溫柔、英俊如故。然而遺憾的是,因為公司內部整改的緣故,他很快就要調回歐洲總部了。

送別會的時候,唐傑瑞一如既往地喝了很多酒,卻破天荒地酩酊大醉。那個夜晚,他一直將我攔在陽台上不讓我離開,說了很多很多無關痛癢的玩笑話,聊了很久很久懸而未決的人生計劃。散場的時候,他將嘴唇堵在我的耳邊,他說嶼安,我們來日方長。然後留下了的地址跟電話,輕輕吻了我的額頭。

……

接下來那個稀松平常的周六,我從插畫班上完課回家。走到樓下發現一群工人正將一批嶄新的家具往樓道裏搬。上前打聽才知道,原來有新住戶搬進來。

真有意思,這麽破舊的房子竟然還有新人入住?不過轉念一想便也開懷,覺得自己活得並不賴,至少有新鮮氣息前來作伴。

七點,我站在陽台上給一排綠蘿澆水,突然有人敲響了房門。我以為是欣欣來送設計稿,想都沒想便“嘩”地一下將門敞開,下一秒,我被一股巨大的驚異籠住全身,驚異到耳中的聲音全部消失,仿佛世界萬物在此刻定格——只因出現在我視線中的那具再熟悉不過的身影。他懷裏抱著一盆新鮮的鳶尾,微笑如同四月暖陽普照大地——

“小姐您好,我是新搬來的,住在正對面。以後請多關照。”

我怔在原地動彈不得,熱淚盈眶瞬間轉變為嚎啕大哭。

“你沒死嗎?我以為你死了!你還活著!真好——你居然還活著……”

靳睦涵挑起嘴角壞壞一笑,順勢將我一把卷入懷中:“說什麽呢!我可是承諾要守護你一世一生的,我的命運早已掌握在了你的手裏,你沒發號施令,我怎麽能說死就死呢?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

待我安靜下來,靳睦涵將後來所發生的事情與我和盤托出。他講述與冷英豪之間的搏鬥,亡命天涯的逃跑,以及被牧羊人救下的種種。

我爭得父親的同意,賣掉三塊名貴的石頭,給了靳睦涵一筆錢。雖然無法承擔他母親所有的治療費用,但最起碼能夠支付一筆至關重要的手術費。我知道,一方面是我出於善意拔刀相助,另一方面也是替英凱還債。

而那塊存放寶石的底座,我並未設法拆開,只是將它完好無損地保存了起來,靳睦涵不多問,我也就沒多說。仿佛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我們便很容易達成一致,抹去了寶石與金錢之間的等號。

不久後一個暮雲叆叇的黃昏,靳睦涵出去找工作,而我坐在屋頂露台上讀一本心理學的書,只聽手機叮咚一響,語音提示一條視頻消息。

我拿起手機點開來看,竟然是韓露。她沒死?她居然還活著?

屏幕上的韓露頂著一副難得清純的素顏,穿著樸素的粗布衣服。背景像是在某個不知名的邊陲小鎮,她說自己懷孕了。是冷英豪的孩子。

後來,她笑著告訴我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愛上了他,興許是他用槍對準自己卻不忍扣下扳機的時候,也興許是他因為自己的罪行懺悔而將她一把推開的時候。

“嶼安,我就是那麽莫名奇妙地愛上了他!也許我患了書中所說的斯得哥爾摩綜合症!”說這話的時候,她突然哈哈笑了起來,眼角堆起性感的魚尾紋。

她告訴我自己一切都好,不用太過牽掛,更是為了跟我道歉。她說他們決定在鎮上定下來,至少將孩子順利養育成人。

轉眼秋天來臨,我按季節整理了衣物跟被褥。

就在臥室的床底下,我發現了那只在事發之初丟失的手機。

當初是怎麽丟失的?真的是被人偷?還是我自己放錯了地方?我用力晃著腦袋,不願多想,也不願再追究。一想到那張自拍照上的人並非英凱,一股沖動上頭,我差點兒將它刪掉。可看著那張難分難辨的臉,既然是留個念想,照片上的人究竟是英凱還是冷英豪,又有什麽重要呢?

我試圖懷念,輕輕一劃將英凱的臉部放大來看,透過鏡框,那本該齊整的面部輪廓竟因厚厚的鏡片變得有些參差不齊!

我不禁訝然。難道他……他是——這......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