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 養(第2/3頁)

巫先生關了燈,重新躺下,卻還是隱隱覺得哪裏不對勁。以前,阿茲從來沒這樣大半夜的嚇唬人。算了,可能是因為寄養了幾天,它有點小情緒吧,明天再喂個罐頭就好了。

這麽想著,巫先生重新睡了過去。一覺醒來,已經是天亮了,巫先生伸了個懶腰,一切都好好的,他沒有再做關於伯父的噩夢,阿茲也好端端地躺在……咦,貓窩裏沒有,阿茲呢?

巫先生下了床,一邊喊著阿茲,一邊朝臥室外走去,突然腳下踩到了什麽軟綿綿的東西。他心裏暗叫不妙,該不會是寄養了兩天,阿茲都開始隨地大小便了吧?

他擡起腳來,拖鞋底黏著的卻不是貓屎,而是……一只血肉模糊的小老鼠。

巫先生差點就吐了。

不,他真的吐了。

他一腳踢飛拖鞋,狂奔到廁所,“哇”的一聲吐在馬桶裏。貓的這種行為,他知道是怎麽回事,就是把自己捉到的獵物送給主人,作為感謝。問題在於,跟昨晚蹲在門口看人一樣,在寄養之前,阿茲也從來沒有這麽做過。更何況……

巫先生的身體突然僵住了,昨天晚上的那個夢裏,伯伯從棺材爬出來時,說的那句話是:“這麽乖,伯伯要好好獎勵你。”

該不會,那拖鞋上黏著的死老鼠,就是伯伯說的獎勵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一切也說得通了。伯伯的亡魂跟著他回了深圳,然後附在了阿茲身上,所以它才會性情大變……不對,巫先生搖了搖頭,太荒謬了,自己一個學醫的,怎麽能相信什麽鬼魂啊、附身啊,真是可笑。

這麽想著,巫先生半跪在地上,按下了馬桶的沖水開關。

突然,一只手從他身後,輕輕搭在肩膀上。

巫先生嚇得跳了起來,阿茲卻在此之前,就從他身上跳到了馬桶水箱上,看著巫先生剛沖完水的馬桶,一副充滿好奇的樣子。

那一瞬間,巫先生有把貓殺了的沖動。

畢竟請了好幾天假,公司一堆事情要處理,巫先生來不及想那麽多,把死老鼠連拖鞋一起扔掉,然後就洗漱出門,上班去了。還好公司有那麽多事要做,起碼在整個白天,他都沒工夫去想伯伯跟阿茲貓。

下午的時候,有個女同事過來,說今天她生日,想請巫先生晚上一起吃飯。一般來說,這種不必要的社交,巫先生都會果斷拒絕,但是想起家裏詭異的貓,這次他一口答應了。女同事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興奮地喊了起來。她不可能想象得到,巫先生大駕光臨的真實原因,竟然會如此詭異。

晚宴上,女同事帶的一個實習生妹子,無論如何都要請巫先生跟她喝一杯。巫先生笑著婉拒了,實習生卻纏著不放,要他不然把酒喝了,不然就講出合適的理由。“壽星”喝得有點多,沒打圓場,大家也跟著起哄,巫先生沒有辦法,只好說出他不喝酒的原因。

倒並不是因為身體問題,是他小時候有個長輩,平日裏彬彬有禮,待人接物滴水不漏,深得周圍人敬重,但是半瓶酒下肚,就變成了另一個人。醉酒後的長輩,不光罵老婆、打孩子,還會做出更可怕的事情。親眼看見長輩醉態的巫先生,因為怕自己也變成那樣,從那時候起,就決定這輩子絕不喝一滴酒。

再加上整整兩年以前,他有個遠房堂哥,因為喝朋友喜酒,喝到酒精中毒,好端端一個人突然就死了——這更堅定了巫先生的想法。

大家都沒想到巫先生會講得如此嚴肅,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兩個女同事拖走了那個實習生,壽星也趕緊換了話題,場面這才重新活躍起來。巫先生又坐了一會兒,跟壽星告辭,然後便起身回家。

站在自己家門口的時候,巫先生心裏是有點躊躇的。在家裏待了整整一天,伯伯,不,阿茲貓,又會做出什麽可怕的事情呢?

巫先生提心吊膽地進了門,打開家裏所有的燈,像排雷一樣,一寸寸地仔細檢查。這一次,家裏沒多什麽可怕的東西,反而少了一樣東西——阿茲它自己。

巫先生反復確認了幾次,沒錯,阿茲失蹤了。

確定阿茲不在家裏之後,雖然已經快要到12點,巫先生還是當機立斷,下樓找貓。深夜的小區裏樹影憧憧,巫先生一邊找貓,一邊回想起昨晚的噩夢,阿茲發光的雙眼,早上鞋底的死老鼠……心裏實在有點發毛。

好死不死的,巫先生又想起伯伯的女兒,原本好好地在東莞一所小學當老師,有天晚上接了個電話,下樓後就失蹤了,到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巫先生越想越怕,加上阿茲沒有半點蹤影,他決定還是先回家再說。結果一打開門,他不由得又嚇了一跳——阿茲正趴在客廳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巫先生。

唯一合理的解釋,是阿茲剛剛藏在家裏某個巫先生找不到的地方,等他下去找了一輪之後,自己又跑出來了。要是換了過去,巫先生肯定會上去抱住阿茲,好好吸上半個小時,但是現在,他卻不敢這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