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浮屠 第六話 強光

隨著熱帶風團“浮屠”的侵入,風雨漸漸變得猛烈。原始叢林中的植物群分布得高低錯落,有些根基稍淺,相互間缺少有效的依托與保護,不是被狂風拔起,就是攔腰折斷,那些韌性較強的粗壯植物,也在風雨飄搖中東倒西歪。狂風暴雨和陣陣電閃雷鳴,吞沒了天地間一切的聲音。

司馬灰等人站在野人山巨型裂谷的邊緣,抓著山脊上幾株粗可合抱的老樹,俯身窺視裂谷底部,就覺得風雨之勢太大,這場暴雨下的,真如同滄海傾覆,銀河倒瀉,山脊上幾乎使人難以立足。借著半空中劃過一道道雪亮的閃電,可以看到裂谷內部的古壁藤葛攀附,上懸下削,走勢幾近垂直,最深處雲霧茫茫,完全遮蔽了人的視界,探險隊攜帶繩索極其有限,即使連結全部長繩,用來垂入這深不可測的洞窟,也絕對放不到底。

正待尋覓一處可以容人攀爬的所在下行,不料阿脆與Karaweik擡著的擔架吃不住風,被狂風一扯,頓時變成了一張帆幕,加上擔架中躺著的那位“草上飛”,也瘦得僅剩一把骨頭了,根本壓不住份量,一陣狂風過處,竟然連擔架帶人,都給一同卷上了半空,猶如飛絮落花,隨風飄墜。

司馬灰發覺阿脆手中的擔架脫落,緊接著就看有個人影在眼前閃過,連忙伸手想要將其拽住,卻抓了一空,在“浮屠”帶來的狂風暴雨中,眼前所見只有一片漆黑,轉瞬間就已看不到“草上飛”的身體落到什麽地方去了。司馬灰心中嘆了口氣,暗想要怪就怪“草上飛”這名字沒取好,下輩子應該喚作“千斤墜”方才穩妥。

此時眾人在巨型裂谷附近再也站不住腳了,好在看清了地形,正想頂著風雨退下山坡,尋個狹窄平緩的區域進入谷底,可在猛烈的風壓之下,連腳步都移動不開,就連手中所抱的古樹也被狂風摧殘得搖搖欲倒,一時進退兩難。

玉飛燕見山上太過危險,忙扯住司馬灰的胳膊,打手勢示意眾人立刻冒險攀下裂谷。司馬灰也知這是唯一可行之策,當即用手抓住另一側的Karaweik,讓他緊緊跟著自己,率先攬住人臂粗細的古藤,一寸寸向下攀行。

裂谷內部雖然也受到熱帶風團帶來的影響,但在特殊地形作用下,深處有幾股氣流終年盤旋,使得內部風雨難侵。從巖壁上攀下數十米,已然感覺不到地表呼嘯而過的颶風,雨勢也小了許多。

司馬灰下到百余米深處,就見腳下霧氣凝聚,如果再繼續深入,就會進入茫茫迷霧之中,這些濃霧來歷不明,雖然霧氣本身對人體無害,但它也使空氣中含有的汙染物不易揮發,很有可能變成致人死命的“殺人霧”。

雖然熱帶風團“浮屠”帶來的惡劣天氣變化,將“野人山”地底湧出的濃霧沖散,巨型裂谷內部的霧氣也受到暴雨壓制,在以極緩慢的速度不斷降低。但洞窟裏邊完全被雲霧嚴密遮蓋,深淺難測,凝聚不散的迷霧中死氣沉沉,不知藏著什麽兇險。即便那架“蚊式特種運輸機”真的墜落在了此處,探險隊要冒著能見度低到極限的濃霧,在如此深廣的區域裏進行搜尋,也無疑於大海撈針,成功的希望極其渺茫。而且一路上疲於奔命,眾人到此,早都累得經精疲力竭,感到難以支撐。

玉飛燕見探險隊避過熱帶風暴的襲擊,已經進入了野人山巨型裂谷內部。當此情形,須是步步為營,不必急於求成,免得最後功虧一簣,就讓大夥停下來歇口氣,等到地底的迷霧降至最低後再繼續行動。

眾人便在裂谷內部的峭壁間,尋了個被藤葛覆蓋的凹洞,深淺寬窄剛可容下數人,就擠在裏面攏了堆火,烘幹身上被雨水澆透的衣物,同時吃些幹糧裹腹,耳聽雨水刷刷落下,身邊巖縫裏有嗚嗚風聲掠過,處在這“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險惡之處,不免心驚肉跳,又怎能歇得安穩。

玉飛燕在短短一天之內,連折了左膀右臂般的幾個得力手下,心裏自然有些慌亂沮喪,想想如今身邊只剩下一個俄國人白熊,而此人是為躲避蘇俄鐵幕統治,流亡到東南亞一帶,他曾在緬、寮、泰三國之間的無政府地帶,為種植纓粟的毒梟賣命,因其殺人成性,獸心一起,翻臉就不認人,後來惹下禍事,被割掉了半截舌頭,才被迫逃至馬六甲海峽,最後又輾轉投到了玉飛燕手下入夥,他性情冷漠兇殘,心機難測,根本不值得信任。

眼下玉飛燕所能寄予希望者,就只有緬共遊擊隊的四個成員了,她初時只想帶上熟悉雷區,並且能找到幽靈公路的Karaweik,但現在回顧一路上的經歷,也多虧把司馬灰扯了進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玉飛燕打算要在事成之後,拉攏收買這些人入夥,通曉醫術善於接骨的阿脆倒還好說,可司馬灰和羅大海這倆小子卻是一副軟硬不吃的臭脾氣,如何才能說得他們心動?玉飛燕向來足智多謀,更會籠絡人心,稍作尋思,就計上心來,趁著這短暫的休息之際,先從Karaweik身上找了個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