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浮屠 第八話 巨型裂谷

在一陣陣狂風暴雨的猛烈襲擊之下,野人山裏“天崩地催,嶽撼山搖”。那架“蚊式特種運輸機”隨著塌落的巖層,呼嘯著高速向下跌落。司馬灰在顛簸翻轉的機艙內,就見駕駛窗外滿目漆黑。他只覺得天旋地轉,頭暈眼花,耳中聽得風聲嗡然作響,但許久也沒有撞擊到地底發生爆炸,四周惟有黑霧迷漫,使人的空間和方位感蕩然無存,似乎是墜入了一個無底深淵。

在一片混亂之際,也不知怎地觸碰到了什麽開關,在駕駛艙的儀表板上,突然亮起了一盞紅燈,司馬灰看那燈光閃爍不定,心中猛然一動,想起這種燈好像是種警報信號,應該是只有飛機失控或是即將墜毀的時候才會閃爍,心中暗暗叫苦,野人山巨型裂谷內部的迷霧深不可測,以天地之遼闊,造化之無垠,鬼知道這架運輸機什麽時候才會落地,如今只怕想死得痛快些都不成了。

黑蛇號特種運輸機以高速墜落,尚未撞到地上機毀人亡,機身卻突然平緩了下來,原來巨型裂谷上半部分的走勢雖然並不規則,幾乎全是直上直下峭壁,可到了底部,卻有個更為廣大深邃的空間,裂谷口窄腹寬,洞窟剖面呈“金字塔”形,越到深處越是寬闊,而且此處形勢獨特,地氣自下而上,強烈的熱對流回旋升騰,自然而然就托住了這架運輸機,使它的下墜之勢驟然減緩。

蚊式特種運輸機的全膠合板結構,歷來有“木質奇跡”之稱,在這種近似“煙囪效應”的特殊環境中發揮出了巨大優勢,它就如同一架斷了線的風箏,在空中翻轉了幾個筋鬥,最後歪歪斜斜的栽落到了一片淤泥當中。運輸機左翼在墜地時完全折斷,發動機上的螺旋槳也都撞碎了,傾倒的機身在慣性作用下,斜刺裏滑出去百余米方才停住。

司馬灰在駕駛艙裏,覺得三魂七魄都被摔出了殼,好不容易才歸復原位,四肢百骸裏沒有一個地方不疼,神智恍惚中意識到這架運輸機總算是降落了,想是命不該絕,從千米高空墜落,竟然沒被當場摔個粉身碎骨,這完全可以說是奇跡了,但此時處境不明,他也不想用什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之類的言語來欺騙自己,只是不得不感嘆:“看來英國人制造的這種蚊子飛機,名不虛傳,果然是生存率高得出奇。”

司馬灰掙紮著撐起身子,摸出身上的聚光燈來,照了照四周,眼睛都被震成了復視,看什麽都重影,模模糊糊中見其余幾人還算完好,幸虧機艙內設施齊整,眾人都綁著安全帶,頭破血流雖是免不了的,值得慶幸的是,至少沒人折胳膊斷腿。傷得最重的是Karaweik,顛簸之時,腦袋上劃開了一道口子,流得滿臉是血,一旁的阿脆正在幫他包紮。羅大海與那俄國人白熊雖都各自跌得鼻青臉腫,卻是沒什麽大礙,只不過頭暈目眩,躺在機艙裏半天緩不過勁來。

司馬灰又用聚光電筒照了照玉飛燕。玉飛燕雖是臉色慘白,但她搖了搖手示意自己沒事。二人腦中眩暈稍有緩解,便望向駕駛艙外,卻見放眼處都是滿目漆黑,唯獨頭頂隱隱有條忽明忽暗的細線。想必這就是野人山裂谷外緣的那條巨型地縫,在電閃雷鳴中若隱若現。可在此仰望上去,那條寬闊異常的裂谷縫隙竟然細如發絲一般,實難想象自身究竟位於地下多深之處。

玉飛燕心中暗自詫異,她沒料到裂谷內部的洞窟垂直走勢如此之深。倘若附近沒有另外的出口通往山外,那這片幽深莫測的地底空間,與頭頂高不可攀的縫隙,就將成為探險隊難以逾越的“噩夢”。她打了個手勢,讓司馬灰到機艙外去看看是什麽情況。

司馬灰身上幾乎被顛散了架,疼得他倒吸了幾口涼氣,無奈用力推開駕駛艙的上蓋,驀然有種隔世為人之感。他這才發覺到,覆蓋在洞窟深處的濃霧,都已經消失不見了。只有地層裏的大量積水到處滲落,形成了無邊細雨飄飄撒撒地不斷降下。推測可能是由於裂谷邊緣塌方的面積太大,改變了地底的氣流循環,另外狂風暴雨使山體巖層裏的積水迅速增加,襲入了巨型裂谷深處,天空中在降下驟雨,而這地底洞窟裏也在跟著降雨,所以才壓制住了茫茫霧氣,看來在熱帶風團“浮屠”過境之前,濃重異常的迷霧暫時還不會出現。

玉飛燕急於探明所處何地,就從司馬灰的背囊中取出信號槍來,在駕駛艙內向兩側各射出一枚照明彈,兩顆慘亮觸目的信號燭,分別劃出一個長長的拋物線落向遠方。由於附近沒有濃重霧氣的遮蓋,可以借著幽綠色的光芒,隱約看到地底洞窟距離裂谷頂端,實際距離沒辦法推測,只憑感覺估計垂直高度怎麽也要超過千米。金字塔形的洞窟內壁全是倒斜面,險峻無比,沒有任何可以使人攀猨上行的區域,就連善於施展“蠍子倒爬城”絕技的司馬灰都無法可想。這似乎是個天然的陷阱,進來就別想出去,遇難者落到此處,可真正是“分開大地無利爪,飛上天空欠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