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判決(第4/6頁)



  我沒站穩,來回地搖晃起來。我無法很好地感覺我的腿——只是很刺痛,就像血向下流的時候針尖插進去一樣。

  他身後傳來一陣不贊同的噓聲,這是從不同人的嘴巴裏傳出來的。

  “好吧,不管你是誰,”他對我說,他的聲音仍舊很友善,“在天熱起來之前,讓我們離開這裏吧。”

  肯定是凱爾的兄弟的那個人把手放在傑布的胳膊上。

  “你真的不能告訴它我們住在哪裏,傑布。”

  “我猜這不重要,”梅姬嚴厲地說道,“它不會有機會傳話的。”

  傑布嘆了嘆氣,抽出一個印花大手帕——全都藏在他的胡子裏——圍在他的脖子上。

  “這很愚蠢。”他含糊地說道,不過他把臟兮兮的織物卷成一個蒙眼睛的布,因為汗水變得僵硬。

  他把它系在我的眼睛上方時,我一動沒動,抵抗著由於看不見敵人而不斷加劇的恐慌。

  我看不見,但是我知道是傑布把一只手放在我的背上領著我——其他人不會有那麽溫柔的。

  我們開始朝前走,朝北走,我想。起初沒有人說話——只有許多雙腳踩在沙子上傳來的嘎吱聲。地面很平坦,不過我麻木的腿踉蹌不斷。傑布很耐心,他帶路的手幾乎具有騎士風範。

  我們趕路的時候我感到太陽升起來了,一些腳步比另一些要快一些,它們走到我們前面,直到很難再聽見。聽起來就像少數人留下來與傑布和我在一起,我一定看起來不需要許多衛兵——我都餓暈了,每走一步我都在搖晃;我的頭感到眩暈,空洞。

  “你不打算告訴她吧,是不是?”

  這是梅姬的聲音,從我身後幾英尺的地方傳來,聽起來像責備。

  “她有權利知道。”傑布回答道,頑固的語氣又回到他的聲音裏。

  “你正在做的事情可不是好事,傑伯迪亞。”

  “生活是殘酷的,瑪格諾麗亞。”

  很難分辨他們兩個當中哪一個更嚇人。是傑布嗎,他似乎如此堅決地想讓我活著?還是梅姬?她是第一個建議醫生的人——這個名稱使我心中本能地充滿惡心的恐懼——不過她似乎比她的弟弟更擔心殘忍的事情。

  我們又默不作聲地走了幾個小時。我的腿撐不起來的時候,傑布攙扶著我坐在地上,然後把一個水壺遞到我嘴邊,像他晚上所做的那樣。

  “你準備好的時候,告訴我一下。”傑布告訴我。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和善,盡管我知道這麽理解是錯誤的。

  有人不耐煩地嘆了嘆氣。

  “為什麽你要這麽做,傑布?”一個人問道,我以前聽見過這個聲音,是兄弟中的一個,“為醫生?你本來可以直截了當地告訴凱爾的,你沒必要拿槍對著他。”

  “凱爾常常需要有人拿槍對著他。”傑布低聲說道。

  “請你告訴我這不是因為同情,”這個男人繼續說道,“在你經歷過這一切之後……”

  “在我經歷過這一切之後,如果我還沒學會同情,我也算不上什麽,但不是,我這麽做不是出於同情。如果我對這個可憐的東西有足夠的同情,我就會讓她死。”

  我在爐火般炙熱的空氣中顫抖。

  “那麽,是什麽?”凱爾的兄弟追問。

  沉默了良久之後,傑布的手碰到我的。我抓住他的手,需要支撐才能重新站起來。他的另一只手推著我的背,我又開始往前走了。

  “好奇。”傑布小聲地說道。

  沒有人回答。

  我們一邊走,我一邊考慮著幾個確定無誤的事實。第一,我不是他們抓住的第一個靈魂。這裏已經有一些約定俗成的例行公事了。這個“醫生”在我之前試圖從其他靈魂那裏獲得答案。

  第二,他沒有成功。如果任何靈魂在自殺之前,屈服在人類的折磨之下,他們現在就不會需要我。我的死本來會來得非常迅速,這樣倒是件幸事。

  奇怪的是,我無法使自己希望迅速地了結,不過,也不希望達到那樣的效果。這麽做會很容易,即使不用我親自動手。如果我只需要向他們撒個謊——假裝是個獵人,告訴他們我的同事們此刻正在跟蹤我,外強中幹地恫嚇、威脅他們,就能做到。或者告訴他們真相——梅蘭妮仍然繼續活在我的身體裏,是她把我帶到這裏的。

  他們會把它當成另一個謊言的,這個謊言如此完全地難以抗拒——從他們的角度看,相信這一點如此誘人,如此狡猾,他們會相信我是獵人,如果我承認自己是獵人,他們也不會如此篤定地相信我。他們會猜測這是個圈套,迅速地除掉我,然後找個新地方躲藏起來,離這裏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