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你們都得去死

但我刺出那一劍去的時候,世間萬千恐怖,而當我收回來的時候,一切煙消雲散。

所有的恐怖都化作了一片飛灰,再無任何猙獰表象。

而這個時候的我卻來不及作任何慶祝,又連著打了幾個嗝,感覺整個胃中都在翻騰起來,無數的陳腐之氣噴薄而出,將小魯也熏得一頭栽倒在地,半天爬不起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覺胃裏面好像一鍋煮開了的粥,又燙又稠,而且還冒著十足的臭氣——不過我很明白一點,這所謂的臭氣,其實就是當日煮熬孟老二時留下來的屍氣。

這玩意被熬進了魚眼珠子裏面,一直存留下來,而我這不停地打嗝,其實是因為身子裏面的力量,很自然地在排斥這種氣息。

不過即便如此,我也覺得夠嗆,感覺全身有一股熱意四處湧動,最後停留到了一對眼睛的眼皮子上面來,一會兒涼、一會兒燙,說不出來的難受。

這感覺並沒有持續多久,當我瞧見小魯從地上一蹦而起,歡呼雀躍的時候,我也沒有再在地上停留,而是一骨碌站了起來,開始念起了往生超度咒——不管那頭被我小寶劍金光擊潰的鬼魂,到底會是個什麽下場,人都應該保持憐憫和慈悲之心,該做的,還是應該去做。

這是當年的青衣老道,交給我的道理,不敢忘,也不能忘。

肩頭上蹲坐著的那頭鬼消失不見了,最高興的便是小魯,他直接從地上蹦了起來,一跳老高,什麽負擔都沒有了,他也挺直了腰杆來,甩甩手,一切無恙,這才走上前來,使勁兒地抱住了我,大聲感謝道:“二蛋,兄弟欠你一條命!”

我瞧見他眼中那濃濃的感激,這是對我在關鍵時刻,顧不得性命之危而吞食了鯰魚眼珠子,所表現出來的那股子勇氣的敬意,小魯曉得吞食那魚眼珠子之後的反噬,有多麽恐怖和強烈,便更能理解我拼死給他解圍的行為,有多麽受人尊敬。

然而當時的我其實並沒有想那麽多,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我大概就是這般的心態,所幸在瞧見了那陰晦之物後,小寶劍竟然能夠真的將其擊潰,這件事情讓我感到無比的驚喜,安全感也成倍的增長。

人因為未知而恐懼,現如今我瞧也瞧得見,殺也殺得死,卻也沒有了剛才那種緊張到極點的心情,甚至還有些期待下一頭陰靈惡鬼的出現。

一劍在手,天下我有,我信心滿滿,而小魯也是激動得難以言喻,不過現在並不是我們情緒宣泄的時候,大門被堵死了,不過我們還是有些不甘心,兩人一起,沖上前去,又是踢又是踹,然而卻怎麽都弄不開來,拳頭砸在那鐵門上面,根本聽不出金屬的聲音,反而像是一堵沉悶的墻。

小魯狂暴地踹了一下,突然拉住了我,臉色發青:“二蛋,別弄了,我們另外想辦法吧,我總感覺這門後面,不是大路,有好多紅色的血在流啊……”

吞服完了那巨型鯰魚的眼珠子之後,我們都能夠瞧見一些平日裏根本不會出現的臟東西,不過我這只是剛剛吞服,還沒有囫圇個兒消化完呢,小魯卻是不曉得吃了多少天,他這麽講,由不得我不信,於是問他怎麽辦?

小魯也是手足無措,但想起了剛才巡查車間的時候,高爐後面有一個來料房,那兒有一個小門可以出去。

我們兩人一合計,既然申重和老孔暫時找不到人,那我們菜鳥則應該先保全自己,然後去把人叫過來,這才是正理——至於胖妞那只死猴子,楊二醜它都不怕,這陰靈哪裏近得了它身?商量完畢,兩人小心翼翼地朝著來料房那兒摸去,車間的燈光閃爍,過了高爐背後,光線就變得十分朦朧了,這裏面的設備很多,一步小心就會磕到碰到些東西,所以我們走得也不快,然而越往來料房那邊走,燈光就越暗,幾乎完全就被那高爐給擋住了,我們都是趟著腳在走。

這樣子肯定不行,磨刀不誤砍柴工,我提出折回調度室那邊去拿手電筒,不然來料房那兒黑漆漆的,進去了也得抓瞎。小魯被嚇得一愣一愣的,對我產生了一種依賴感,雖然沒有幾步,也不肯留在原地等,一定要跟著我一起走。

然而我們兩個剛剛一轉身,突然瞧見高爐的墻壁上,掛著一個漆黑的頭顱。

“啊……”

“申頭兒?”小魯和我一起發出了叫聲來,他是無意義的尖叫,而我則是震撼於突兀出現在高爐墻壁上面的那頭顱,竟然就是剛才突然間不見了蹤影的申重。

二科的科長自我入職以來都沒有露過面,一直都是申重在負責,所以我向來都親切地稱呼他為“申頭兒”,然而萬萬沒想到,此刻竟然是一言成讖,真的就剩一個頭了。申重這些日子以來,對我一直都很照顧,此刻瞧見他頭顱鑲嵌在那高爐的墻壁上,我立刻有一種撕心裂肺的痛苦,緊緊握著小寶劍,朝著空處大聲吼道:“你他媽的到底是誰?有本事就給我滾出來啊,來跟你二蛋爺爺鬥一鬥,偷偷摸摸地藏在那兒,算個屁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