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夜貨物Huo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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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路無風,烈日當空。

這條公路連接著底特律和A市,不過從A市開往底特律需要在這條公路上行駛五個多小時,而且因為新造的水庫堤壩的緣故,有一段路處於高出地面十幾米的坡上,就好像空中的路軌,有些科幻的味道,所以一般司機在駛過這裏時,會略微減速,畢竟翻下去不是鬧著玩的。公路下面是另外一條路線,而在前方的分岔口則通往A市外的一片野生公園,那裏有很漂亮的風景,以及一個不小的湖泊,這種日子經常會有人去那裏度假,垂釣或者遊泳什麽的,只不過這條路比較簡陋和陳舊,還是上世紀八十年代鋪設的。

在這種天氣裏,想在如鋒利刀口般平整、白得發亮如鏡面般的公路上找到一塊固定的陰影,無異於癡人說夢。羅德站在路邊,將水壺裏的水大口地灌進胃裏。是的,胃裏,仿佛嘴巴和喉嚨都被高溫給烤得不存在了,那水直接倒進了胃裏,流到每一寸皮膚下。

他擦幹凈嘴巴,一滴水順著羅德光滑的臉頰悄悄滑落到地面,還沒等到落地就被蒸發殆盡,在公路上只留下一個模糊的淡淡的白點,就好像皮膚上被煙頭燙傷留下來的小傷疤,還沒等留意就消失了。

羅德將水壺朝駕駛座位上扔過去,水壺裏的一半水晃蕩開來,在黃色的真皮座椅上左右搖擺移動著,他拿出抹布將駕駛室擦拭幹凈,然後關上了後備廂。這是一輛鐵灰色的賽弗SUV,羅德覺得車身都快要融化了,他嘆了口氣,將身體埋進駕駛座位關好車門,剛吞下去的水可以稍微補償一部分被蒸發掉的體液。羅德覺得自己還能多等上一段時間,雖然很想閉著眼睛睡一會兒,但實在是熱得難受,恨不得將自己扒光,馬上跳進一個池塘裏。他滿心煩躁地在車子裏摸索,找到了CD機。

“林肯公園?也不知道好聽麽。”羅德翻出一張光盤塞進去,車廂裏立即熱鬧起來,甚至整條公路也熱鬧起來,這條綿長公路的左邊是一個土坡,上面光禿禿的什麽也沒有,在這裏待了這麽久也就過去兩輛車,看來夠偏僻的。音樂伴隨著歌手有磁性的聲線,讓這裏充滿了活力感,羅德覺得周圍似乎也沒那麽熱了,連巨大的車體也輕微跳動開來。

羅德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一輛幾乎和自己的一模一樣的SUV,正以勻速駕駛過來,車速很平穩,不過與車體上誇張的黃顏色的龍紋有些不太匹配。

這輛車停在羅德車子後面大概兩米遠,然後走下來一個身材高大、穿著黑色背心、腦袋尖尖的大塊頭黑人。這家夥至少有六英尺三英寸,肌肉像鋼鐵澆鑄過似的,緊緊地繃在黑色的全棉背心下,很難想象他難道不熱麽?最誇張的是在背心下是一條綠色迷彩褲子,甚至還有一雙黑皮靴,看著都讓人覺得那靴子裏全是汗水。光這副打扮,能在陽光下站著就很了不起了。

他邁著沉重而穩健的步伐,走到羅德的車前,彎下腰對著玻璃窗敲了兩下,不過車內音樂聲太大,而羅德也在高溫的炙烤和激烈的音樂節奏中,陷入了半睡眠狀態。

大個子直起腰,雙手握緊,對著車頂蓋重重地敲打了一下。

巨大的SUV車體居然也跟著晃動了一下。

羅德一下子驚醒過來,他皺著眉頭努力想看清楚車子外面的人。

“該死,這麽快就來了?”羅德暗罵了一句,他看了看手表,現在是下午兩點二十六分。

羅德手忙腳亂地關閉了CD機,接著打開車門走了下去。羅德在普通人中也不算矮了,他大概五英尺十英寸左右,可在這個大個子面前,簡直就像個小孩。

“看樣子你等很久了,居然還睡著了?”黑人戴著墨鏡,厚厚的嘴唇一張一合。羅德仰著頭覺得脖子很累,他看著黑人的臉,覺得好像看著一條被撈上來的魚在陸地上大口呼吸時候的樣子。羅德的父親是漁民,他經常看見這種被打撈上來的魚。

“是的,你看這鬼天氣,他也要我來送貨。”羅德聳了聳肩膀,滿臉無奈地說道。

“這可和我無關。”黑人搖了搖頭,他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身後,“趕快交易完,我們好回去。”

“好的,好的,我求之不得。”羅德的嘴角向上翹起來,他的下巴中間有一條淺淺的縫隙,笑起來很迷人,很多女孩子這樣說過。

“不知道為什麽K會叫你這樣一個小白臉來運貨。”黑人似乎有些不滿對方的身形樣貌,看來他比較討厭白人。

“嘿嘿,我說夥計,這樣說話可不好,現在總統都是黑人了,你怎麽可以還搞種族歧視呢?我叫羅德。”羅德又笑了起來,順便在黑人身上捶了一下。黑人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一臉藐視和茫然。

“我叫肯特。”黑人大個子似乎不太願意答理羅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