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父子(第4/4頁)

我把小徐拉到一邊,對他說了他父親因為他的嫌棄而難過的事情,我沒有任何立場來教育他,但是我直到,這些話我必須得說。

因為在我身邊有很多這樣的人,自己生活比以前好了,就突然開始覺得以前的不叫生活了。

父母的穿著打扮老土了,好一點的會給父母買些新衣服,差一點的甚至會在人前裝作不認識父母,並不是他不認,而是害怕認,也並不是認了之後會覺得丟人,而是無法忍受他人投射到自己身上那種鄙夷的眼神。

憑什麽?

為什麽我們會從別人的穿著或是出生情況,就要隨便瞧不起一個人,當棒棒怎麽了,他們是這個城市的脊梁,很多都是因為耕地被占,而自身又無其他長項,就只能進城當苦力,替人負重,減輕別人的負擔,這樣的職業,哪怕他穿得再土,誰又有資格來說一句他們並不高尚?

小徐聽我說完後,久久沒有做聲。我不知道是我的話語太過嚴厲,還是因為他真的自己在反思。

我寧願相信是在反思吧,盡管是養父,卻也替他流過了二十年的汗水。我得去一趟北固,小徐堅持與我同去。從界石上了高速公路以後,車內氣氛尷尬。按理說我沒道理要覺得尷尬,於是我打開車內的CD。

BEYOND,小徐這個年代的孩子或許還不知道這個樂隊對我們這輩人的影響,當我正準備開口給小徐介紹下這個影響了我一生的樂隊的時候,他卻開口說,我錯了。

然後開始抽泣。我扭小音量,但沒關完,默默讓一首《真的愛你》就這麽安靜的唱完。

到北固後,我讓小徐換上孝服,跟著我一起去了父親的墳前。沒敢讓母親跟來,因為實在不必再讓她受一次刺激。

到了墳前,我對小徐說,從我點上香起,直到香熄滅,你可以把你想說的話都說出來,要大聲說出來,讓我聽到,讓你的父親聽到。

其實我是騙他的,我帶路念咒,起身也就那麽短短數十秒的時間,卻要他在一炷香的時間裏跟父親說話,只是因為我知道,他想說的話絕對不止這一炷香,而在帶路以後,想說的卻永遠只能在心裏說了。

只不過我覺得,這種善意且略帶懲罰的謊言,也許會讓小徐心裏好過一些。寫到這裏,我又要嘴賤了,為了升學,就真的這麽玩命嗎?為了升學,就真的可以對周遭親人不管不顧了嗎?

前幾日看了一個電視台的節目,就說今年高考遇到給老師下跪,瞞著家裏人去世的消息,甚至拋下車禍現場的母親去考試,學生們為何要如此瘋狂,把這樣一次驗收性的考試,看得比一切都要緊,是不是因為多年前有人說了一句,十年苦讀只為高考,於是高考成了每個人想要改變命運的基石,從而喪失心智,成為一個個戴高度近視眼鏡的書呆子?

中國有個著名的陳姓數學家,他的專業造詣高於現世任何一個數學家,但是他卻生活無法自理,得到了還是失去了,自酌吧。

當我們一天天長大,父母也隨之一天天老去。

到最後變成小孩的性格,想想當初自己還是孩子的時候父母是怎麽對待我們的吧,這也是因果,這一切都需要償還的。

雖然一輩子都還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