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字條(第4/5頁)

看樣子這個老人怕是有80歲上下,如果一直在本地土生土長,他應該能夠知道一些當年這個地主的事情。

我向來跟老人打交道是比較拿手的,因為老人大多豁達而知天命,很多道理,他們其實都懂,甚至比誰都懂,而他們往往選擇什麽也不說,一來是因為說了不一定有人要相信,二來他們早就看破,說與不說,變或不變,他們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嘴上絕對的安靜,這才是真正的智者。

我湊上前去,沒幾句就跟這個大爺聊熟了,發給他一根煙,他高興的收下,我眼見是時候了,就開始向他打聽當地的故事。

於是在聊到那個地主的時候,這個大爺先是把村裏人都知道的情況重復了一次給我聽之後,還講了些他自己知道的故事。他說他從小就一直在這裏生活,解放前的時候由於老蔣席卷全國的白色恐怖,他家裏不準他外出,那時候的他已經十多歲了,但是他總是偷偷溜出家門,跑到白公館附近跟那裏的守軍聊天,順便也騙點香煙抽。

但是有一次不知道為什麽得罪了一個少尉,於是被當作共軍遭到搜查,當他逃回村子的時候,不敢回自己家,害怕連累到家人,於是就偷偷藏到古地主家的柴房裏,不巧的是那天古地主不知為何也進了柴房,看到他躲在裏面,就喝問他幹什麽,當時年輕,也害怕,就把一切情況告訴了古地主,這古地主雖然是個地主,但是還算很有良知,於是這顛覆了地主長期在我心目中的負面形象。

那個地主非但沒有把他交出來報官,反倒是替他打掩護,當憲兵搜查到附近的時候,他默默的保護了這個大爺。

解放前後,掀起了一股打到土豪劣紳的熱潮,於是作為當地的大地主,被親愛的黨沒收了他全部的家當和土地,只留下了現在古大哥所住的地方的宅基地,以及少得可憐的幾塊農田,古地主心想變天了,沒辦法的事,遣散了家仆,自己一家人竟然老老實實也當起了農民。

但是這樣的光景也只持續了10來年,一場轟轟烈烈的文革運動開展了,那時候,人人自危,六親不認,誰有異議,誰就是反革命,誰就要被打倒。

古地主由於之前地主的成分不好,於是在一場莫須有的批鬥當中,他的家庭被卷了進來,刀是他唯一留在身邊的大姨太,和幾個兒子商議著,就把古地主給拱了出去,讓他去承擔一個莫須有的罪名。

一個早年風風光光有權有勢的大地主,竟然被一群毛頭小子戴上高帽子,掛上恥辱的牌子,在光天化日下,沒有任何根據的遭到人的批鬥,最後因為其曾經是地主的身份,被當地紅衛兵濫用私權執行槍斃。

我對於那段歷史還是很畏懼的,在那樣一個年代,幾乎沒有人是心理健康的。身邊的每一個人,也許這一秒還是親人,下一秒就成了敵人,注意,是階級上的敵人。

而就連跟了自己幾十年的老婆也能為了自己的安危不惜出賣丈夫,真情如狗屁,批鬥也沒批個什麽名堂,一個活生生老實巴交的人,就這麽被一群腦子裏全是屎的小混蛋們槍斃了。

我想如果是我的話,我也會變鬼的。這個大爺繼續說,那些槍斃完了以後,就把屍體帶到現在墳的那個位置,那地方其實以前本來就是個墳,但是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被人給挖了,屍骨不見了,就剩下一個早已腐爛了一大半的棺材,那群紅衛兵圖省事,直接把古地主的屍體扔到了那個前人的棺材裏,連土都沒有掩埋,就離開了。

時候古地主的老婆心裏害怕,因為是她把自己老公給拱出來的,她是個怕鬼的人,於是她寫了張紙條,上面有槍斃他丈夫的人的名字,然後看丈夫生前對這個大爺還算不錯,那時候大爺都30多歲了,就拜托他去把紙條放在古地主的身上,這樣復仇就不會找錯人,老大爺其實對地主的死很是難過,但是他也明白是這個女人這麽做是為什麽,還是決定幫一個忙,於是連夜上山,把字條放在了地主攤開的手心裏。

結果第二天他集結了一幫人,準備到山上把地主的屍體掩埋了的時候,發現地主緊緊把那張只攥在了手裏。

當下大爺有點害怕,還以為自己遇到詐屍了,跟大夥一起很快掩埋了地主,這就成了最初的那個土墳。

我問大爺那紙條上寫的名字可是王張韓朱四個?他說是。於是我就知道了為什麽古大哥會聽到如此耳語。

我看了那個地主的墓碑,死的時候已經是個老人,所以應該跟古大哥嘴裏說的那個白衣鬼不是同一個,難道那個出現的白衣鬼,是最早之前那個丟了屍骨的墓主人嗎?

想到這裏,我再度上山,去了那座墳。我猜想的果然沒有錯,墓的周圍有鬼魂,而且真是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