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掛著(第4/5頁)

如此一來,我想整個事情都清晰了,我試著把其間的關系加上自己的假設聯系在一起,首先是表弟因為恐懼害怕導致了取骨灰盒時候的緊張,接著失手摔倒了黑衣老人的骨灰盒,於是黑衣老人覺得很是生氣,就出現在他身後,用那種鬼魂最單純的“不爽就跟著你”的態度跟著表弟,不過黑衣老人似乎還是有些想不通,於是就喊來了自己的老哥們,倆人不對倆鬼一左一右就這麽掛在表弟的身上,接下來的表弟額頭發燙但是體溫正常,身體無恙但是睡眠不足等,一定都是他們倆引起的。我之所以要表弟給家屬道歉,其實不止是道歉給家屬聽,還是要對他不小心摔了人家骨灰盒,跟那個黑衣老人道歉。因為這麽一來,只需要簡單的對鬼魂寬慰,他便會選擇釋懷接著離開。而另外那個就比較麻煩,但是從中年人口中得知他們生前是最好的朋友,於是我向中年人打聽那個白衣老人的事情。

他說他父親和那個白衣老人都是從以前的援疆技術工,後來回到重慶以後倆人又繼續呆在一個廠子裏,幾十年後也是差不多時間退休,哥倆感情一直很好,但是遺憾的是白衣老人的老婆早年就去世了,而且兒女又都沒有在本地,至於是否是孝順孩子這個也可想而知,因為在白衣老人去世葬禮的時候,他們的確都從各地趕了回來,給老人火化後存在骨灰堂,直到今天這麽些年,卻再也沒有來看過了。我依稀記得這樣的事情我似乎是在哪裏遇到過同樣的,白衣老人兒女的行為對否我是沒有資格去評論的,但是我總算是深深懂得了,作為一個有兒有女的老人,無論生前死後,過的卻是一個孤寡老人的慘淡生活。做鬼也寂寞,好在自己的好哥們還在,多少有個寄托,哪怕倆人都是鬼。兄弟有難自然拔刀相助,做人是這樣,做鬼也不例外,白衣老人是仗義的,但是他的仗義卻是盲目的,不知道是因為仗義而仗義,還是因為寂寞而仗義。

於是我突然心裏很煩,心想為什麽這種事情總是會發生在我們的世界裏。表弟卻在這個時候說了句蠢話,他說要不讓我畫個什麽符咒一類的東西,把這個白衣老人的魂給鎮住,反正也沒什麽人來祭拜他,等過幾年管理費到期了,自然也就要把這個骨灰給處理了。我白了他一眼,我覺得他應該去旁邊吃屎,這麽缺德的招數都能夠想出來。我尋思了一下,對那個中年人承諾,一定會善待好他父親的靈魂,並請他透過父親生前的一些關系,尋找一下那個白衣老人的子女,只需要給我電話號碼就行。當下我們再度請出黑衣老人的骨灰,買了些香燭和“真正的紙錢”。或許我說了你們不信,那些印了人民幣和什麽天地通寶的,其實都是糊弄人的,真正能夠讓逝者收到的紙錢,還得是那些黃草紙軋的和那些銅錢紙片,這才是正港的東西,那些印個10億8億的,都是虛的。請出了老人的骨灰,我讓表弟一邊燒紙,一邊給老人道歉。這個殯儀館有意思的地方在於,它燒紙的場地是按照生肖來區分的,十二生肖就有十二個小小的壩子,我不知道這和風俗有沒有什麽關系,不過至少在50年代初建這座殯儀館的時候,當時的設計者才是真正充分替逝者考慮了的。

接著我就在骨灰盒的周圍圍線起咒了,老人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不豁達,從燒紙的火焰就能得出答案。也許很多人都有過類似的經歷,在給家裏去世的人燒紙錢的時候,無論蹲在什麽位置,火苗和煙都會跟隨著自己。這其實是好事,因為雖然會很嗆,但是這說明自己是這位先人非常在乎的人。送走中年人的父親以後,中年人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說父親去世後,卻還不肯離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什麽地方沒有做得很好,耽誤了父親往生的時間,同時他也在感謝我,他只是簡單說了幾句謝謝你,卻熱淚盈眶,再也說不出話來。我想我能夠明白他的意思,作為還活著的人,不能只是在祭祀的時候老是在嘴上說希望能夠得到保佑,保佑升官升學,保佑家庭幸福,卻很少有人真正在親人去世以後,認真仔細地想過,自己能夠為先人做的最後一件事是什麽,人死以後難道只是拖去燒了埋了,就了事了嗎?或許前人並沒用給我們帶來什麽富可敵國的財富,但是起碼給了我們生命,是生命讓我們有了感情,因為感情,我們才會喜怒哀樂,才會開心的笑,放聲的哭,生命將不斷延續,感情也是。所以,今後如果我到了入土的年紀,我會花上點錢,請人在江邊絕壁上給我鑿個小地方,把骨灰放在那裏,後人祭拜,只需要隔江拜祭便可,還能順帶欣賞江景,百年內政府也不會拆遷我的地盤,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