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破局

我有一個怪癖,也許就是所謂的“酸葡萄心理”,不過這種酸法僅限於自己的手藝和師門而已,我不會去嘲笑攻擊那些比我有錢的人,我也不會去看不起那些過得比我辛苦的人。所謂的“酸”,只不過是我所師承夾雜在釋儒道之間,不上不下,不倫不類,偏門雜學,四相地巫。於是我這麽些年來,也是無數寺廟道觀的常客,不過我卻時常帶著一種略微鄙夷的態度,並非覺得他們的門派不厲害,而是因為比我厲害了許多。當然這些場所裏,自然也包括千佛寺和老君洞。

千佛寺位於重慶的南濱路上,緊鄰慈雲寺。慈雲寺有一位女居士先生是我的故交,所以我也常常會去那一帶,而那附近原本大夏國時期留存下來的大佛寺的巨型坐佛,也因為某門業集團的旅遊區開發而孤孤單單的矗立在江岸邊。所謂的“大佛寺”,早已沒了蹤影。千佛寺,一座在長江邊上存在了400多年的寺廟,住持方丈是釋常慧師太,也是重慶尼佛寺院的翹楚。

惟誠法師說過,這樣的地方,付強他們是不敢去的。因為佛祖心如明鏡,對於奸惡之徒,必滅之。

老君洞則位於重慶南山北側,它的前身就是塗山寺合並前的尊武寺,和塗山寺屬於同一個年代的產物,雖然是純粹的道教山觀,卻與塗山寺的佛文化和禹王文化有莫大的淵源。老君洞我是以往常去的地方,因為我本身所學更偏道家,所以在那兒多多少少能找到一些歸屬感。不過我從不在每月的初一十五去,因為人山人海,香火不斷,不要說去討口齋飯,就算是挪動點位置,都顯得那麽困難。

我問司徒師傅,那我們接下來下一步該怎麽做?是按照惟誠法師說“將有大事發生”的老君洞去尋找蛛絲馬跡還是怎麽樣?司徒師傅說,不要著急,此刻要是直奔老君洞,一定查不到什麽的。他說,這個付強也許手藝不算強,但是心計卻實在可怕,這樣也彌補了自身的缺陷。人類不畏懼獅子老虎,因為能夠用計謀和工具殺死他們,所以我們人類最該害怕的,卻是我們自己。因為亡命之人某種程度上來說,跟瘋子沒有區別,瘋子殺人都不犯法了,更別提那些亡命的人。

說的沒錯,付強雖然看上去內斂,但是說穿了,也不過是一個行走在邊緣的亡命人。

司徒師傅說,現在先回去,你們倆這段時間暫時住我那兒。然後他對我說,要是你擔心你媳婦,就把她也接過來。我傻笑著,我是真的擔心,但是卻不敢率先提出。我無法計算我到底有多久不能回家,家裏的女人,想念是一方面,我也擔心那群人會透過一些渠道打聽到我的住處,這樣要是彩姐一個人在家,我也害怕會有什麽危險。司徒師傅的房子雖然不算很大很豪華,但是也足夠我們幾個人住了。最關鍵的是,他家裏琳瑯滿目的法器,隨手拿一個都能抵抗那些鬼怪,即便是我身上跟了陰人,也是絕對不敢顯行的。不顯行,自然也就害不了我,所以在他家,基本可以保證安全。

回到司徒師傅家裏以後,他迅速幫我撤掉了假身,趁著盤香還沒有燃燒殆盡。路途上我給彩姐打了電話,說晚上遲一點的時候,司徒會替我去接她過來,讓她趁現在收拾下東西之類的。依然是一頓帶著關心的臭罵,卻罵得我周身上下很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賤,讓她罵,我反倒覺得心安。司徒說家裏有牛肉大家都沒吃飯,要不要煮個牛肉面吃,胡宗仁說好啊好啊我要吃,我卻說給我下碗素面就好了。順便鄙視了胡宗仁一下,因為我齋忌的關系,暫時不能吃肉,也就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吃了。心想著人類進化了幾萬年才爬上食物鏈的頂端,我卻只能吃素,心中很是不平衡。

吃完飯以後,司徒在電腦裏打印了一張重慶的地圖,然後用白紙打印了一張北鬥七星的排列圖,讓我們一起圍坐在沙發上,開始仔細比對。司徒用記號筆在白紙的七星上標注上了搖光、開陽、玉衡、天權、天璣、天璇、天樞等位置,然後在地圖上,把一天門的地方用筆畫了個點,再根據惟誠法師說的“天權”位標注了出來,按照法師的說法,那個位置在一天門西北不遠處的“龍門浩”,接著用筆在北極星位的“千佛寺”打了個叉,再在老君洞的位置打了個叉。有了天璣和天權這兩個點,剩下的5個點就比較容易推算了。我們圍坐在一起,計算著星位之間的角度和距離,就基本上把剩下的地方給找到了。

司徒拿起地圖,贊嘆到,真是大工程啊,不過根據咱們分析出的這些地方各自占位和屬性來看,我基本上能夠明白他這個七星陣想要弄的是什麽了。我望著司徒師傅,想要請他說得明白點,於是他指著一天門的天璣和龍門浩的天權說,這兩個地方不用說了,一天門那兒發生的事情你倆是頂住了,龍門浩這裏,許多年前江中枯水期會露出一塊石頭,石頭山刻了“龍門”二字,是宋朝紹興年間的遺跡。因為這塊石頭刻字的一面朝著長江,可以遙望朝天門,朝天門在水上看的形狀,常常被那些船夫說成是“龍頭”,“浩”這個字則是我們重慶方言裏,特指小水窪,回水彎的意思,是因為江心的石頭突出,造成這個地方的水會一定程度的回流幾十米後再繼續入江,後來重慶被開放為商埠,那一帶因為回水的關系,且因為有“龍門”這麽個霸氣喜氣的名字,所以很多洋人在那一帶開設洋行什麽的,那時候的規模非常大,不斷朝山上延展,發展到後來,上新街一帶就成了洋人名流們匯聚的場所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