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了足足半上午時間,才克服眼睛長到額頭的恐懼。如果不是有月餅在,我很可能會瘋掉。

試想一下,當一個人看東西視線明明很正常,照鏡子時卻發現眼眶位置什麽都沒有,眼睛豎著長在額頭,那種感覺足以摧毀任何一個正常人的神經!

天曉得月餅是怎麽扛住這種刺激,丫絕對不是正常人!

再醜陋恐怖的東西,看多了心理總能適應。到中午的時候,我總算能正眼看著月餅嘮嗑。就是說起話像兩只鸚鵡嘰嘰喳喳,要多別扭又多別扭。

月餅把樹枝削成木釘,圍著腰帶插了一排。我用細蔓藤纏了兩個拳頭大小的巖石,繞在左右胳膊權當流星錘。準備就緒,我們順著腳印進了密林。這一次不管遇到什麽事情,一定要把這座海島的謎團解開,否則就算是遇到路過船只也不敢求救。兩個腦門長眼的人不是賣給馬戲團參觀展覽就是送到科研所解剖研究。

樹林裏潮濕炎熱,地面泥濘不堪,腳印裏蓄著泥水非常好找。就算是有幾步消失在雜草裏,很快在前方出現。為了避免再掉進沼澤,我們沿著泥土和落葉摻在一起的樹木根系往前追蹤,也正好能躲過泥水坑裏的螞蟥。

前行大約一公裏,月餅停住腳望著腳印冷笑:“腳印是故意留下做路標指引我們。”

我已經沒心思考慮這些問題,越過月餅自顧自往前走。繞過幾棵高大的熱帶樹,腳印消失在一片雜草地。三頂帳篷很突兀地架在草地中央,帳繩之間結滿蜘蛛網,核桃大小的巨型蜘蛛趴在網裏,顯然已經荒廢很久。

腳下“哢嚓”一聲,半截骨頭受力迸斷彈起來。我打了個寒戰,緊握流星錘,圍著雜草掃了半圈。繁茂的雜草撲了一地,一堆姿勢扭曲的人骨散落草間。那些人骨半遮掩著,手腳蜷在一起縮成團,似乎臨死前是被捆綁住了。

我剛想走進草叢去帳篷看個究竟,被月餅一把拽住:“別送死!”月餅用探路的樹棍探進雜草,翻起一架人骨,露出五六個不起眼的圓土包。翻轉的人骨上面爬滿半根煙長短的紅色螞蟻,一對鰲牙死死夾著骨頭。

月餅往蟻群裏扔了條曬幹的魚幹,螞蟻如潮水般湧去,幾秒鐘讓人牙酸的摩擦聲,魚幹連骨頭都被啃了個幹凈。月餅收回樹棍,頂端爬著一只紅蟻,正玩命兒啃著木頭。

“你剛才要是踩進去,都來不及覺得疼,腿拔出來和這根樹枝沒什麽區別。這種熱帶食人蟻嘴裏吐出酸液劃分領地,絕不遷窩,誤入這裏的動物只有死路一條。”

我腦補著那個場面,吸了口涼氣:“月公公,您老人家眼睛都長到腦門了還這麽毒辣。這些人就沒你這眼力見兒,紮營紮進螞蟻窩。”

“這些骨架的姿勢,生前沒有劇烈掙紮。他們是被綁住扔到這裏喂了螞蟻。他們如果進了紅蟻窩,根本沒有時間紮帳篷就被啃幹凈了。”

這句話裏面有個邏輯問題,如果真像月餅所說,帳篷是從哪裏來的?總不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吧?

月餅拿著樹枝從雜草裏挑起一個骷髏頭,眼眶位置兩個黑洞。看起來死的這群人比我們要正常。

從腳印的方向看,偷走骷髏頭的那個‘人’走進了食人蟻窩,它怎麽進去的?

月餅在雜草地邊緣來回走動:“有一種蟻蠱,煉蠱人生下來就被人豁開頭皮埋進三十六顆螞蟻卵,生長在養滿螞蟻的缸裏,以螞蟻為食。十二歲離開蟻缸,生吃草藥和動物內臟搗成的糊糊,到了十八歲,頭皮裏的螞蟻長成,練出蟻蠱。”

突然,月餅蹲身望著樹林投映到草面的影子,指縫夾起幾根桃木釘,向頭頂甩去!

空中傳來重物墜落砸到樹枝的響聲,我擡頭看去,兩具幹屍從樹頂落下。一具斜掛在粗大的枝幹中間,另一具撞斷了半條腿,先後落進草叢。

隔著樹影向上望去,我倒吸一口涼氣:十多具幹屍被手指粗細的蔓藤穿過喉嚨,從頸椎鉆出垂吊在樹枝上,顫巍巍晃動,像是掛了一樹的人屍風鈴。

他們的眼睛,並排豎長在額頭中央。

“嘶……嘶……”

草地裏傳來沙啞喉音,左邊帳篷的門簾掀開條縫,一個人隱在帳篷中,探出爬滿紅蟻的手,向我們招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