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一章 祖墳(第2/3頁)

父親一鋤鋤地掘著土,額頭上冒出汗珠。寒生遞過毛巾,順手搶過鋤頭幹了起來,畢竟是年輕人,體力壯,速度明顯快了許多。

父親坐到一邊,抽起了煙,香煙味兒彌散開來,蚊子群退回到了竹林裏。

寒生用力地刨著,四周已經堆起了高高的土,就在這時,突然手下感覺有異,“咚”的一聲,鋤頭一沉,手腕翻轉用力,竟硬生生地扯出一塊黑褐色的木板來。

“有黑氣,躲開!”身後一聲暴喝,父親淩空躍起,一手扯住寒生將他推了上去。

寒生回頭望去,只見父親身體搖晃了幾下,一只手從懷裏摸出一粒藥丸塞入了口中,原來父親已有準備。

寒生躲在圈外,仔細瞧著坑內,卻是什麽也看不見。

父親繼續清理著浮土,然後用力撬開棺材蓋,隨即跳了上來,張著嘴大口地喘息著。

“老爹,我看不到黑氣呀。”寒生攙扶住了父親。

“當然,你還沒學過堪輿觀氣之法,自然看不見了。”父親說道。

寒生踮起腳,向土坑內看。

“等等屍氣散了再下去。”父親又點起了一支煙。

“老爹,曾祖的棺材裏怎麽會冒黑氣呢?”寒生不解地問。

父親嘆了口氣,說道:“你曾祖也是個郎中,大概是怕有人盜墓,裏面放了蟾蜍曼陀粉。”

“蟾蜍曼陀粉?這東西也能產生有毒的屍氣?”寒生問道。

“這味藥只是有麻醉的功效,一旦結合了屍體分解時的腐敗氣體,便會產生劇毒的黑色屍氣。”父親解釋道。

“那麽最厲害的紅屍氣呢?是怎麽出來的?”寒生感到越來越刺激。

“老爹懸壺一世,至今還沒有遇見過。”父親說道。

辰時到了,一縷陽光斜斜地射下來,照到了土坑裏。

父親跳了起來,抓起雨傘,站在土堆上,把雨傘撐開遮住了陽光。

“先人的骨殖見不得太陽光的,寒生,屍氣已經散盡,你下去替曾祖斂骨吧。”父親鼓勵寒生道。

寒生拿起一條布袋,壯著膽子跳下了坑。

一副完整的骨架,呈黃褐顏色,不過姿勢卻是十分的怪異,俯面向下,脊背朝天。怎麽會這樣?當地可從來都沒有這種風俗啊。

寒生皺了皺眉頭,目光掃視了下棺內,也沒有發現任何的隨葬物品,棺材底部有一些極細的塵土,掩埋了部分骨殖。他嘟囔了一聲,蹲下開始斂骨,平生第一次鉆進了棺材裏,心裏慌慌的,忐忑不安。

骨殖一根根地裝進了布口袋,骨骼之間的筋膜早已消失,所以連接處都是分離的,撿起來很容易。最後捧起骷髏頭,小心翼翼地塞進口袋裏。

“老爹,撿完了。”寒生喊道。

江南的晚秋,天氣變化無常,剛才還有陽光照下來,此刻卻是烏雲蔽日,嘩嘩下起雨來了。

“寒生,辰時已過,我們回去。”父親看了看鉛灰色的天空,搖搖頭說道。

“那其他的墓怎麽辦?”寒生問。

“再找吉日吧!”父親拉住寒生的手,拖了上來。

父子兩人照原路返回,等趕回村東家門口時,渾身衣裳都已經濕透了。

草屋前的大香樟樹下,站著幾個人,焦急地四處張望,一見寒生父子,趕忙迎上前來。

“朱醫生,我家婆娘就要生產了,麻煩您趕緊跑一趟。”那為首的中年男子焦急地說道。

“好,我收拾一下就去。”父親進屋去取藥箱。

“寒生,今天不一定趕得回來,你在戌時把遺骨清點一下,然後用白布條紮緊放在西屋壁龕上,記住點上三炷香。”父親背起藥箱,叮囑寒生道。

“知道啦,老爹早去早回。”寒生應聲答道,走進西屋放下布口袋。他知道,接生不同於看病,有時產婦折騰一兩天還生不下來,父親就得在那裏隨時看著,今晚肯定又得自己獨自吃飯了。

晚上掌燈時,寒生自己胡亂扒拉兩口飯,看看時鐘已經7點。戌時到了,他來到西屋壁龕前,取下布口袋,開始遵照父親的囑咐在油燈下清點骨殖。

自幼就跟著父親行醫,十多年的耳濡目染,寒生對人體並不陌生,他知道人體大大小小有二百零四塊骨頭,但是聽說外國洋人有二百零六塊,他們的第五腳趾骨比我們多一塊,不過父親也沒見過。

“一百七十五,一百七十六,一百七十七……”寒生口中念叨著,咦,怎麽沒啦?他倒過袋子,裏面空空如也,一根也沒有了。

缺失了哪些呢?一共少了二十七塊,他想了想,幹脆擺起來看。說幹就幹,寒生將所有的骨頭按人體順序拼了起來,戌時尾,當鐘聲敲響9點的時候,人體骨骼拼接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