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死的畸戀(第2/4頁)

這足以證明,她倆是親姐妹。我腦子亂極了,十分憂慮,我會被當作一個冒險故事中的沉默而可恥的英雄,憑良心說,這英雄只是一個偷聽的角色而已。我只是匆忙喝了一杯女招待端來的微熱咖啡,就離開了餐桌。我走到室外的場地上,我聽見一個宏亮的、鏗鏘有力的男聲哼唱著歌劇《燙手的鈔票》中的詠嘆調。我不得不說,他唱得精彩無比,但我總覺得這聲音中隱藏著令我可憎的東西,我說不出個所以然,就立即走開了。

大白天回到木屋後,不久,我看見二個女孩中的老大站在旅館的大門外,她身邊是一個高個子男人,身穿黑色外衣——這男、人我一直想看上一眼。一整天我腦海裏盡想著他們,現在,我下定決心將事情要弄個水落石出,選擇除了不道德或低級下流之外的任何方式。

這男人正和藹可親地對他的同伴說著什麽,但我的腳步聲在鋪滿沙礫的散步處響起時,他停下不說了,轉過身仔細打量著我。他中等年紀,膚色黝黑,異常英俊。他的服飾完美無缺,舉止輕松優雅,臉上顯得悠閑自在,沒有一絲一毫的粗魯無禮的意味。然而,一種明晰的情緒侵擾了我,這種情緒源於記憶中紛至沓來的分析,是憎惡和死亡的化合物——我不願稱之為恐懼。過了一會,男人和女孩一同消失了蹤跡。他們似乎布下了一個深深隱藏的圈套。我一進入旅館,就看見他們走進了休息室,但他們僅僅走到一扇落地窗前就站住了。

我拐進女房東的房間裏謹慎地和她轉彎抹角地談到她新的房客,我的女房東證明她並不總是可親可敬的。我希望,重新陳述一下英語語法的小小尊嚴,事情是這樣的:這兩個女孩是來自舊金山的葆琳和夏娃·梅娜兩姐妹,葆琳是老大。這位男子是她倆的監護人名叫理查德·貝寧,他曾經是她倆父親的最親密的朋友,她倆父親早已去世了。貝寧先生將她們帶到布朗維爾來,是希望高山氣候能有益於夏娃的健康,她看起來憔悴得可怕。

敘述完這簡短的編年史,女房東又埋頭繡起一幅頌詞的金匾來,頌詞豐富地表達出她對貝寧先生的感激之情,他有能力付給她最高的房租。他有付好心腸,對她來說是顯而易見的,他對兩位美麗的被監護人關懷備至,無時無刻不為她們的舒適生活而牽腸掛肚。這證據對我來說並不充分,我默然地想起蘇格蘭法官的判決,“證明無效”。

當然,貝寧先生對他的被監護人是最細心不過的了。我在鄉間漫步時,就常常和他們不期而遇——他們有時和其他客人結伴同遊——在山谷裏探險,在溪水中垂釣,用來福槍打獵,心甘情願地過著單調乏味的鄉村生活,盡管我看見他們十分親密,但無論如何也無法解釋在樹林中偷聽到的奇怪對話。我變得十分忍耐地與兩位女孩熟識起來,能夠相視一笑,甚至和她倆的監護人不計前嫌地互致問候。

一個月過去了,我幾乎對她倆的事情變得淡漠起來,就在這時的一天晚上,我們整個小小的社會被一個意外事件拋入了亢奮之中,這事件不禁又使我回想起樹林中的經歷。

葆琳,姐姐中的老大死了。

這姐妹倆住在客棧三樓的同一間臥室裏。在一個灰漾漾的清晨,夏娃醒來發現葆琳死在她身邊。當這可憐的女孩在遺體邊痛哭時,一大群長籲短嘆的人們將她圍在中間,貝寧先生進入房間內,顯然要將她立即帶走。她從死者的身邊慢慢地朝門口挪動著腳步。

“就是你,”她叫道——“就是你幹的。是你——是你——是你!”

“她瘋了。”他聲音低沉地說。他跟在她後面,一步接著一步,當她被迫退避時,他死死盯住她的眼神裏,既沒有溫柔,也沒有悲憫。她停下來,高舉的控訴之手垂了下來,她睜大的雙眼明顯縮小,眼瞼慢慢合上,遮掩起它們狂野的美麗。她站著一動不動,幾乎和死去的姐姐面色一樣慘白。這男子握著她的手,將手臂輕柔地繞在她的肩上,好像怕她倒下。突然,她眼中流下了滾燙的熱淚,像個孩子撲進母親懷裏,她緊緊抱住他。他微笑起來,這微笑令我十分厭惡——或許,任何微笑都會這樣做到——將她沉默地引出房間。

接著是驗屍——習慣的判決:死者,顯然,系“心臟病”突發致死。在證實心臟病發作前,可憐的葆琳心臟無疑出了大問題。屍體被塗上了藥劑,被專程到來的人運回舊金山,夏娃和貝寧都沒有陪同。旅館裏一些愛說閑話的人鬥膽認為葆琳死得很蹊蹺,許多人至今認定確實死得非常奇怪。但好心的女房東慷慨地將自己扔到了大家的對立面,說這是由於女孩健康上不穩定的先天因素造成的。沒有任何記錄,能對與她們每人明顯相關的活動細節作出任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