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秦淮祟影(第4/18頁)

她的相貌,異常熟悉!

我腦中飛速閃過一堆亂七八糟的人臉,最終定格在一張曾經在網上瀏覽過,和金陵有關的人臉。

尖尖的下巴,略微橢圓的臉型,蒼白的臉色,還有那雙茫然無神的眼睛。

“月餅,她……她是……”我驚得不敢再說下去了!

那是一個極度恐怖的事件!

“是她,”月餅眯眼望著那塊銅牌,“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那個銅牌,是面鏡子。”

我懂了!

 

據說在中國古代諸多避邪物件中,銅鏡驅邪能力最強。古人使用銅鏡,不僅是當做工藝品或者生活器具,而是通過銅鏡“觀照妖魁原形”。

葛洪《抱樸子》言,世上萬物久煉成精者,都可假托人形惑人神智,“惟不能易鏡中真形”。意思是精怪在銅鏡中能顯露圓形。古代方士除妖時,會先用銅鏡識破精怪真身,再用方術除之。

古代武士甲胄的後背、前胸部位,多嵌有“護心鏡”,明著是抵禦傷害,暗著是戰場死人眾多,銅鏡能夠鎮嚇陰氣。江南地區更是流行把圓鏡鑲在民居建築的大門頂端中間部位鎮邪驅怪。傳統婚禮風俗中,新娘穿著縫嵌銅鏡的新衣上轎去婆家,入婆家大門前,還要由“迎婆”用銅鏡在轎廂內照一遍,洞房裏更是豎著一面銅鏡。甚至舉行喪葬,死者入棺進墓,墓穴頂部和棺床四角也會安置銅鏡避邪。

銅鏡中顯示出的精怪,在古代有個統一的稱呼——祟。

“祟”喜好趴在人的肩膀露出半個腦袋觀察氣色,如果人的雙眼發黑,陰氣太盛,祟會趁機由鼻孔處入體奪舍。

“衣冠”在古代有“身體”的含義,如果誰家有人去世而屍骨無存,會立“衣冠冢”代替遺體。唐太宗李世民那句“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實際是指通過銅鏡可以察覺到是否有祟,以此來正體祛祟。

我清晰地感受到汗毛根根乍起:“她死後變成了祟?”

月餅揚揚眉毛:“看看周圍吧。”

我這才看到,夫子廟整條街上,好像蒙了一層水霧,灰蒙蒙地視線不清。幾乎每個戴著綠草頭飾的女孩身後,都緊貼著一個身形模糊的“人”。

“突然覺得好冷呢,”一個女孩縮了縮脖子,“涼風順著衣領往裏灌。”

男友握著女孩的手暖和著:“買杯奶茶喝吧。”

女孩嬌嗔:“前段時間聽說了一個奶茶的禁忌,心理陰影面積好大呢。”

輕微的馬達聲響起,一艘遊舫駛入河心,慢悠悠從面前飄過。左右兩排座位滿滿坐著遊客,中間過廊蹲著好幾個“人”,湊在臉旁觀察著他們的眼睛。

“河裏是比岸上冷。”

“忍忍吧,誰叫咱們冬天來夫子廟旅遊呢。”

遊客們神色自若,我卻感受著“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卻無法明說”的矛盾心情。

月餅把桃木釘扣在掌心:“水、木招祟,金陵果然是埋骨之地,陰氣好重。”

“月餅,不需要大張旗鼓,”我迅速算著方位,“夫子廟的氣眼就在這‘天下文樞’的牌坊位置。只要在子時陰氣最重的時候布下‘五位純陽陣’,就可以祛祟。”

就在這時,銅像眼睛的幽光隨著月光轉到了“二龍戲珠”的紅珠位置。滿街璀璨的燈光中,誰也沒有注意到,紅珠反射著三縷微光,直直射入“樞”字裏面的“品”字之中。

牌坊的三條橫檐燈光大盛,光線所到之處,那些“人”化作一團團烏煙,漂進橫檐。

我數了數,橫檐總共亮了十七盞燈,左右五盞,居中七盞,正是依照“五位純陽陣”最關鍵的陣眼“十七仙真”布局。

“看來有人早就布下了這個陣,”月餅收起桃木釘,“省得咱們操心了。”

我暗暗佩服布陣之人,居然能利用夫子廟的建築,西銅(得月台銅牌)、東紅(入廟牌坊)、南照(“二龍戲珠”的照壁)、北鎮(天下文樞的牌坊)、中水(秦淮河),布下如此精妙的大陣。

這個巨型“五位純陽陣”最霸道的地方在於利用了“河水攜陰”的道理,每逢日落月出時分,通過秦淮河消除著整個金陵的陰氣。且不說此人對陣法的精通,單是這份氣魄胸懷我這輩子是趕不上了。

月餅望著河對岸的女人:“就剩她了。”

那個女人又往河裏扔了塊石頭,水紋蕩到岸邊的時候,她擡頭對著我們招了招手。

“南瓜,敢不敢過去?”

“身體和靈魂,總有一個要在恐懼的路上。”

 

從江南貢院那條南北走向的小街繞到雙龍照壁東邊,那個女人還在河邊蹲著。

我本著“小心駛得萬年船”的基本方針,虎口、太陽穴、人中抹了二鍋頭固陽氣,隨包攜帶的手串、掛鏈滿當當掛了一堆,“叮鈴咣啷”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