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奇遇(第2/2頁)

自序中,李亢這樣寫道:“《獨異志》者,記世事之獨異也。自開辟以來迄於今世之經籍,耳目可見聞,神仙鬼怪,並所摭錄。然有紀載所繁者,俱不量虛薄,構成三卷。願傳博達,所貴解顏耳。”從這個角度來說,作者當然相信他筆下的王蓬的故事也是“獨異”的。不過,需要指明的是,《獨異志》中的這條記載不是李亢的原創,而是摘錄於東晉時期王嘉的《拾遺記》。

《拾遺記》與同時代的《搜神記》一樣,多記敘荒誕不經、道聽途說之事。作者王嘉(?—390年),字子年,隴西安陽人,是位職業方士,史稱其“滑稽好笑語”,“能言未然之事,辭如讖記”。王嘉手下有幾百名弟子,也許在某一天,他感到了厭倦,於是撇下弟子,一個人跑到了終南山。不過,他的弟子很是執著,幾百人又找上門來。沒辦法,王嘉又一次跑路,到了一個叫倒獸山(今陜西臨潼新豐鎮南)的地方。

在淝水之戰前夕,前秦苻堅聽到王嘉的傳說,覺得這個人很怪,就召他到長安。於是我們的王子年又溜了。直到淝水之戰的轉年,也就是東晉太元九年(公元384年),在一個大雪茫茫的日子,王嘉總算來到長安。這時候,苻堅已在淝水慘敗。由於王嘉“能言未然之事”,所以當時長安的王公大臣都找他預測未來,看看他們前秦還能殘喘幾年。

再後來,羌族建立後秦,首領姚萇入長安,得到了王嘉。姚萇和前秦的新領袖苻登爭鬥不息,互有勝負,就問王嘉:“我能不能殺掉苻登奪得天下?”

王嘉答:“略得之。”

姚萇大怒:“能得就說能得,何略之有?!”於是抽刀殺了王嘉。

王嘉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死了,但他寫的《拾遺記》卻流傳了下來,經南北朝梁朝蕭綺的編輯,合為十卷本,流行於後世。

無論如何,對於前後相隔千年的兩個時代的人的驟然相遇,我們沒話可說。

在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時光隧道之類的東西嗎?當然,對上面的記載,也可以不去相信。可是,如果說《拾遺記》和《獨異志》具有志怪色彩的話,那麽檀道鸞《續晉陽秋》中的記載又如何解釋?

《續晉陽秋》是東晉孫盛《晉陽秋》的續書,專門記東晉的歷史。作者檀道鸞,字萬安,山東金鄉人,曾在南北朝劉宋朝廷做國子博士,後任永嘉太守。全書早已經失傳,只留有部分軼文夾雜於各種類書中,比如南朝人注釋的《世說新語》和北宋大型類書《太平禦覽》。經過搜集,現在存世的,有八十多條,分別對東晉八十多個人物進行了記載(後人輯為一卷,收入宛委山堂本《說郛》、《古今說部叢書》),其中就包括我們的王蓬:

王蓬,太原晉陽人,永嘉時,中原板蕩,隨先祖過江。有清談之名。時晉室多難,入北府。苻堅淝水投鞭,蓬率軍趨洛澗,誤軍機,牢之已勝。為會稽內史,清簡無為,曾語左右,‘王子敬言:從山陰道上行,山川自相映發,使人應接不暇。若秋冬之際,尤難為懷。’吾今觀之,當信斯言!後死於桓玄之亂。

一句“蓬率軍趨洛澗,誤軍機,牢之已勝”,再次令我們陷入遐想。

最後,對上面出現的一些詞語做個解釋。

洛澗,又名洛河,今名窯河,為安徽淮南東淮河支流。東晉太元八年(公元383年),淝水之戰的前哨戰洛澗奔襲戰即發生於此。

前秦苻堅遣梁成率五萬人屯洛澗,謝玄遣劉牢之以精卒五千拒之。時秦軍勢強,晉參軍劉襲、諸葛求欲靜等援軍,再圖攻之。牢之不許,趁夜渡水,斬梁成及其弟梁雲等秦將,又分兵斷其歸津,秦步騎奔潰,爭赴淮水,拋屍一萬五千具。秦晉洛澗之戰,晉廣陵相劉牢之兵貴神速,不待援軍,以五千之卒大敗前秦五萬之眾,為晉軍取得淝水之戰的勝利奠定了基礎。(《晉書・劉牢之傳》)

冶溪即現在的爐橋,在安徽定遠,江淮分水嶺北側。鎮西有東漢時所建五孔橋,跨洛澗古道,是古時曹魏以來壽州通往滁州、和州等地的唯一水上天橋。

戈登呢,生於1833年,畢業於英國軍官學校,1860年參加英法聯軍,進攻天津和北京。1862年到上海冒險。1863年,接任洋槍隊“常勝軍”統領一職,與太平軍互有勝負。1864年5月,配合清軍攻陷常州,被清政府任命為提督,不久賞穿黃馬褂。同年11月,返回英國,後任非洲蘇丹總督。1885年1月,戈登被蘇丹人民起義軍擊斃於喀土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