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錢家

七點鐘的光景對面陸續有人出來,這個點對於農村來說已經是晚起了,那位姓錢的西裝男也換了一身行頭,穿著那會兒還剛剛開始流行的迷彩服和軍靴,精神氣兒跟昨天比完全就都不一樣了。

七點半,應對方的要求,苗老爹帶著那些人進山。胖子最後還是被拒絕了,對方的態度很強硬,理由是這是國家測繪地形,屬於機密。

我老遠就聽見胖子在跟查文斌發牢騷:“機密個球勒,這地方哪個山頭我們沒爬過!拿個紅章就來嚇唬老子,鬼曉得時不時蘿蔔刻的。”

“得了你,不讓你去還不會在後面跟著啊,這山這麽大,他還管得了我們看風景嘛?”

“對哦,小憶走,我倆就去爬山,這總不犯法吧,他們朝南邊去了,我們也去。”胖子拉著我的手就走。

正欲出門,屋外急匆匆的沖進來個人開嘴連口氣都沒喘就喊苗老爹。這人我認得,做知青那會兒跟我們也一塊兒玩過,叫喜子,年紀跟我們都是一般大的。

我看他那臉色有些不對,眼神裏帶著慌亂,就跟他說道:“苗老爹不在,陪北京來的客人進山了,喜子你啥事這麽急忙急火的?”

“我爹丟了,找不到人了,這不尋思讓苗老爹給廣播一下,急死人了,我娘都哭一早上了。”

“牛叔丟了?”我安慰道:“他那麽大一人了咋還能丟,估計去哪裏有事了,別急啊。”

喜子掉頭就往對面的村公所走:“咋能不急呢,肯定出事了!”

我跟著攆了過去才了解到了一些情況:這喜子的爹昨晚上山打獵,吃罷晚飯也就六點多的光景進的山一直到今早都沒人回來。野人屯這一代早些年就有獵人失蹤的情況,後來被證實基本都是糟了害,這裏的林子裏頭有狗熊和老虎一類的猛獸,喜子擔心他爹也出了事。

“門鎖著的,別砸了,人都不在。”我對他說道:“你不如發動一下屯子裏的人,我們挨家挨戶去通知,一會兒村口集合。”

“行,那就這麽辦!”喜子抹了一把眼淚就往家跑去,我們也開始分頭找人。

農村裏這點好,只要哪家有事招呼一聲就都會站出來,沒一會兒村口就來了二十多個青壯年,還有幾條獵狗,苗蘭的男人也在,他是巡山隊隊長。

大致的情況都說了,不過其中有兩個細節更加引起了眾人的擔憂,昨晚上喜子爹進山的時候是帶著獵狗的,臨走前說是去打野雞。屯子裏的獵手都知道打野雞的時間一般是晚上七八點,等天大黑的時候野雞會飛上樹梢睡覺,那時候只需要用燈照著打,一打一個準。

打野雞一般不會進深山,就在附近的林子,如果有動靜大家都能聽到,但是昨晚上沒有人聽到槍聲,這是其一;其二是跟著喜子爹一塊兒去的那條獵狗被幾個早上洗衣服的女人發現在河裏的小壩上,剛好被兩塊石頭給卡住了,屍體現在就放在我們面前。

這條狗的身上沒有發現明顯外傷,眼睛是睜開的,舌頭拖在外面,有人把它拎起來的時候這狗的脖子明顯被拉長了。

苗蘭的男人用手摸了一下道:“脖子折斷了。”

現場發出一陣驚呼,把一條獵狗的脖子直接擰斷,這似乎只有黑熊做得到,難道喜子爹是遇上那東西了?

北山,那邊出產各種菌子和榛子,婦女們在這個季節都會結伴去北山采摘。那邊有一片榛子林,屯子裏的獵手講那邊是老野雞的點,那片林子有個地名叫作:青磚崗。

野人屯地處偏僻物資非常缺乏,剛來的時候人們多半選擇用木頭和茅草搭建房屋,解放前後有人在北山發現了很多廢棄的磚塊,大小不一,於是有很多人就從北山挑磚塊回來蓋屋子。這些磚塊以青色為主,有些埋在地下一兩米深,有的則直接暴露在地表,撥開樹葉就能撿拾。

後來有人說這些磚頭怕是死人墳上用的,鄉下人比較迷信也就不在去那邊取磚,改成自己燒窯磚了。

昨兒個傍晚是有人看見喜子爹往那邊去的,青磚崗離屯子不過二裏地,屯子裏瞧得見它,它也能瞧見屯子,穿過一片落葉林再往前就是開闊地。這裏以前是種玉米的,這片玉米地的後面就是榛子林,一座跟饅頭包似得小山崗。

這裏也是屯子裏那條河的源頭之一,只不過跟西山不同,這條河的支流略小,水流也略急。幾條獵狗一到這兒就開始吠個不停,我們幾波人分成兩三個一組成扇形開始搜山。這裏要說按面積算頂天也就是個足球場大小,二十來個人從早搜到晚,除了撿到半個饅頭外別的一無所獲。

喜子說他爹出門的時候是帶了兩個饅頭的,見到這東西的時候立刻嚎啕大哭起來,一口咬定他爹準是讓熊給啃了。這片林子不大,來回都掃蕩了那麽多遍,天要大黑之際我們也只能先下山,回到村裏苗老爹也在,得知事情原委後晚上又組織了一撥人帶著火把進山繼續搜,一直到了後半夜還是沒啥線索,這可把屯子裏的人給急著了,已經有快三十年沒人遭熊了,這要真是有那玩意出沒,周邊的林子就都不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