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變節

到了墳地,那邊幾個七大姑八大姨的都在了,這些親戚平時來往的不多,打了招呼我便下去燒紙錢。大概是天太冷了,那邊有人生了個火堆,胖子就再那烤火,我裝模作樣的磕頭跪拜一通搞完就準備走,這大過年的誰樂意呆在這兒。

按照習俗,我那舅姥爺的兒子,也就是我表舅是需要一直守到天亮的,有些客人路遠是初一早上到的,總之他得等到最後一個客人為止。墳頭看著挺寒酸的,旁邊都是些水泥墳包,有些還貼著瓷磚,我這舅姥爺的墳就一黃泥土堆,我隨口用了只有我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嘀咕了一句:“生那麽多兒女有個卵子用,到頭來還不是住這破屋。”

“我冷啊。”一個聲音幽幽的傳來,那聲音和我剛才路上聽的那個老像了。我猛地擡頭一看,好家夥,那黃土包的上方正坐著個臉色犯青的老頭,蜷縮著身子看著我。

這不就是遺像上那個舅姥爺嘛!我知道,我終於看見他了,低頭環顧了一下四周,那些個子女們現在正有說有笑的,嗑瓜子的嗑瓜子,聊天的聊天,那邊還有幾個坐在火堆邊的已經和胖子打上撲克牌了……

我也沒說什麽,起身後就跑到那邊跟人聊天的二表舅那說道:“權子舅,我昨兒做了個夢夢到我舅姥爺了。”

他笑嘻嘻的跟我說道:“小憶啊,聽說你最近發大了啊,怎麽著,開春帶你舅也去南方發點財?”

我正色道:“我說我夢見我舅姥爺了。”“哦,夢見啥了?”

我回頭看了一眼那墳包,墳包上的人影還在,“我夢見他說在下面冷,你是不是多給燒兩件衣服下去?”

“衣服?哎呀,你呀,怎麽跟你爺爺一樣還信這些個玩意,這人死都死了講究那些個東西還有啥屁用。”他抽了根煙輕蔑地看了一眼那墳包說道:“你是不知道啊,我們在家當農民的不如你這外頭做生意的。窮啊,我過年都沒舍得做新衣服,還給他燒呢,那不是餓死活人給死人裝臉嘛!”

我知道再和眼前的這個人說下去只會聽到更難聽的話,大年夜,打人總是不該的,看著墳頭上的那個人把頭都已經埋進了腿裏,我明白他是心冷。

有個說法,燒的紙錢不再於多不多,而是心誠不誠。心不誠他是拿不到的,和你燒的一樣,他拿到的只是一堆灰燼。於是我再一次跪了下去,一張紙一張紙的鋪開,慢慢地燒,一邊燒一邊念叨:“舅姥爺,別舍不得花,這兒多著呢,該吃吃該喝喝,入了土也該享享福了,至於那些不孝的子孫有空您就回去多看看他們,覺得哪個好,您啊就把他帶走做個伴兒……”

“走了啊。”我過去對胖子說道。

“三個2!”胖子還在看他們打牌,“王炸!”我那個大表舅一臉興奮地喊道:“來來來,給錢給錢!”

我那大表舅嘴裏叼著煙,腦殼子都在冒煙,熱情地喊道:“哎喲,小憶啊,來來來,要不玩兩把再走?”

“他哪看得上我們這種小搞搞啊!”說話的這個是舅姥爺的大女婿,一身酒氣。

我沒好氣地說道:“大姨夫,您這晚上喝了不少啊,有沒有陪你老丈人也弄幾口啊?”

“這孩子說瞎話呢。”他一邊對旁邊的人笑著說,一邊喊道:“他還喝個什麽雞巴啊,臨死之前喝了一堆大糞,早就喝飽了走的!”

或許他是真的喝多了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但是我不知道他旁邊的那些人有沒有喝多,但是我聽到的是滿堂的哄笑聲,他們似乎都被這句毫無下限的混賬話給逗樂了。就像查文斌後來曾經告誡過我一樣,我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愛出頭,愛管閑事。

我一把就扣住了那張原本被拿來放貢品,此刻卻把拿去大牌的桌子,笑著對他們說道:“過年了,那我也就祝你們也早點下去,你們老丈人叫我帶個話給你們,人做過了,總會遭報應的!”

“嘩”得一下,我一把就掀翻了牌桌,嬉笑聲停止了,嗑瓜子的嘴巴也沒再動了,現場的十來個人全都安靜了。

我那喝了酒的大姨夫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起身掄起腳下的一根棍子就朝我劈來,可惜他身邊站著一個胖子。

胖子伸腳一扳,我那大姨夫一個趔趄就往前一沖,下一秒胖子已經閃到了他的跟前單手卡主了他的後脖子,另外一只手扭住他的右手往背上一擰,我只聽見那個大姨夫嘴裏立刻傳出了殺豬般的叫聲。

“我真沒見過你們這樣沒良心的人渣,來給爺過來,讓你老丈人瞧瞧,他當年是怎麽相中你做他女婿的!”胖子那股力道多蠻,我那大姨夫就跟小雞仔似得被他扭到了墳前,胖子環顧著那些人說道:“這是哪家的男人,他媳婦兒呢,站出來!”

我那大表姨這下算是反應過來了,立刻露出她兇悍的一面,揮舞著爪子就往胖子身上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