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歸路

所謂龍鳳穴只要天時地利人和都可能存在,龍有大小,鳳有貧賤,多大的坑就種多大的蘿蔔,棺小的坐不了八人的轎子,每個人都有適合自己的那塊地。

茅草灣是我們當地人的叫法,誰也不知道這麽一塊巴掌大的山坡上到底埋了多少墳,老墳窩子裏穿行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有點習慣了,那塊鞋底站著的黑土是目前我們唯一的線索。

浙西北土地偏堿性,多為土黃色,伴隨著的是指甲蓋大小的碎石,偶爾有黏性紅土,但絕無黑色土壤,所以要找也不算是難事。

果不其然,在一處小山坡上就被發現了那塊黑土地,因為它太明顯也太紮眼了。

寸草不生這個成語形容一片山林本是矛盾的,因為這裏處處都是一人多高的灌木,來的路上披荊斬棘我臉上都劃出了血痕。可到了這兒,豁然一片開闊地,焦黑一片,這我能認出來。

浙西北是一個七山兩水一分田的地方,極度缺乏土地,那會兒人的勞動強度又極大,憑糧票供應的那點糧食完全不夠吃,所以就得另開墾一些荒地。於是當地人會選擇一些少有人往來的高山上放火燒掉灌木,一來可以當做肥料,二來也能種點口糧,以玉米為主。

看這地方燒了怕是有一陣子了,還尚未播種,眼下正是春耕時節,因此我們推斷高城應該是曾經到這兒來過,而且這地極有可能是他開的。

這幾天沒下雨,地上的腳印還能看見,看得出前兩天的確有人來過,腳印順著走到了地中間就又往回。中間的位置有些特別,地表要稍稍高出四周一點點,我過去瞧了一眼,不覺得像是個墳包,但奇怪的是那個包前面的地面上有兩個碗口大小的圓坑。

“什麽?”查文斌過來問我。

“看這兒,覺得有點奇怪,怎麽覺得是有人跪下去膝蓋留下的。”說著,我半蹲下去想自己測試一下,查文斌抓著我的手臂往上一擡道:“別瞎跪,真要有點什麽,你跪了就是自降身份,反而容易被招惹。”

不一會兒他去旁邊的林子裏找來一根柱子,一頭削尖往那包上紮了幾下,這東西就是最簡單的洛陽鏟了,竹子中空會帶起下面的土,只是打不深,不過檢查也就足夠了。查文斌取了土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對我說道:“下午帶點人上山,最好是青壯年,這下面怕是有些不好的東西。”

“啥玩意?”我問道。

他把手指伸到我跟前說道:“你看著土裏是褐色,和表面燒的黑色又不同,還帶著絲絲腥臭味,有點像是血幹涸後凝固的結果。”

“紅斂葬?”我跟著他多少也懂了一點,這種葬法是很早之前就有了,多在西南邊陲一帶流行,江南地區很少見。

查文斌也沒有十分確定,但是他卻對這種葬法極其小心:“有點像,紅斂葬多是用朱砂攪拌在生土裏回填,但這個更像是用液體浸泡的,說實話,看見這玩意我心裏有點打憷。”

劉老大哪裏見過這種專業人士,除了連連佩服之外暗自感嘆還好這活兒自己沒托大去接,跟著一塊兒下山立馬添油加醋的說了一番,什麽竹竿子一捅地上就冒血的話都被扯了出來,搞到後來已是人人自危,差點連幫忙的人都找不到了。

臨近下午兩點,我買了兩條煙到處散發,總算是湊了七八個小年輕,有不少都是小時候的玩伴,七七八八的大家夥兒拿著家夥事就上去了。關於茅草灣的事兒我們這一撥基本都聽聞過,我記得小時候從那經過的時候都是跑的,能跑多快就有多快,帶頭的孩子往往會大喊:“茅草灣有鬼啊,快跑啊!”落在最後面的那個通常都是哭著跑回去的……

查文斌用石灰在那片黑地上畫了一個長方形的框,長約兩米,寬不過半米,在這個範圍內我們這些人開始掄起胳膊開挖。一開始大家嘴裏還能談笑,互相扯皮,說挖出個美女怎麽辦,那就給某某娶回家之類的。大約過了半米深度別說笑聲,能不大口喘氣還能小腿不發抖的就已經算是硬漢了。

我那會兒正在抽煙,實在是被那股子腥味給熏的不行了,那土就像是在殺年豬後用臉盆接出來的豬血一般,用手搓都能把手掌給染紅,這樣的場面誰還能笑?

有人第一個從坑裏爬了出來,然後就是第二個,第三個,已經沒有人願意幹這活了,我一狠心說道:“扒拉完了,晚上帶你們去縣城跳迪斯科,我買單!”

那個年月剛剛流行迪斯科,這玩意我在廣州的時候跟胖子去逛過,消費還不低,我們那小山村的年輕人也只是聽聞。這一招果然管用,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三三兩兩的又跳進去了還。不過也就幾鏟子的功夫就露出了一塊石碑,再繼續往下扒拉一直到完全露出,上面用小篆體寫了幾個字,我是不會讀,那劉老大反倒是給念了出來:“擅入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