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廟(一)

何金鳳對查文斌說了什麽?何金鳳告訴查文斌,那玩意他惹不起!

神婆找的是誰?自然是土地神,有些玩意是所謂的“神”也惹不起的,它生在五行中卻不在三界內,無法無天,上面天不管,地面地不理。為什麽連張三豐這般的泰鬥也奈何不得,因為所有的符咒道法本就是自然五行之力中生成,講究的乃是萬物相生相克之道,萬物皆由陰陽生,陰陽五行本是密不可分的,但是這不死人卻是在三界之外。

何為三界之外?對不起,這個問題,神都不知道,因為神也不過是三界中的一界存在罷了。

不死人就是屬於三界之外的存在,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也是查文斌第一次真正面臨著無法解決的難題。

一口棺材,現場還殘留著昨天我們挖坑時留下的狼藉,我心想,我這命該是有多大。

查文斌沉思了半天道:“找人擡下去,村裏不是有個義莊嘛,先放那。”

“那?那可廢棄了很久了,自從我太爺爺那輩過來那個莊可就沒開過門。”

在洪村有一間老宅子,說是宅子其實也不是,也知道有多少年頭了,白色的墻壁都快成了黑色,在洪村最裏面的一處小山溝裏。那宅子外面有一棵水杉,得有四個男人才能合圍,有人說這宅子有多少年了,只需要看門口那樹有多久,這麽算法,估計不下千年了吧。

太爺爺剛來的那會兒,有人想打過那宅子的主意,畢竟是沒主的年代,誰占了就算是誰的。那地兒除了見光少,背陰了點,那地方是真好。隔著一條三米寬的馬路就是河,宅子是靠著一面山修得,橫著有六間大開間,梳著兩側又各有兩間,中間是個院子,占地那得論畝算。

他們到的時候,那宅子已經荒廢很久了,門外到處都是雜草,聽說原本宅子門口還有兩對石獸,後來也不知道去向了,現在去只能看到緊閉的大門和光溜溜的台階。宅子原本在二十世紀初是大修過一次的,當時我太爺爺就說這宅子住不得活人,怕是以前的義莊。

義莊這玩意不多見,以前人有客死他鄉的都想回到原籍,中國人講究落葉歸根,在親人未能把棺材運回老家之前,一般都會存在義莊裏。還有人死後因為各種原因,比如不能進祖墳山,不適合下葬或者是有冤屈沒洗刷的,也都會先進義莊裏放著,等這些事解決了再行安葬,主要是讓人死後不能帶著遺憾就入土。

洪村地處浙皖兩省三縣的交叉口,自秦朝就有史書記載,那會兒就設了驛站,在交通不發達的年代,洪村也是個交通要道。來往客商繁多,是浙西北乃至如今的長三角進入皖南一帶的必經之路,留下的古道現在還有人通行。

洪村的歷史斷代是發生在明末至清中期,這一段時間,這裏發生過什麽,沒有人知道。就如同我太爺爺那輩過來的人所看到的,到處都是空置的屋子和荒廢的田地。

剛來的那會兒,大家也都不穩定,天南地北的移民眾多,有些人只是過來討口飯吃。那會兒兵荒馬亂的,死人就是家常便飯,不講究的就地路邊挖個坑一埋就完事,將就點的就想通知老家的親人把自己接回去。於是那個義莊,就是在那一年被打開重新修繕的。

據說當年打開的時候,義莊裏留下的棺材不多,也就十來口,因為都是無主,就被拖出去埋了,當年是我太爺爺主持的。修繕後,主要是換了瓦片換了木線條,縫縫補補的將就用,在那些年裏七七八八差不多也進去了二十幾個人。有逃難的,有病死的,都是一些不肯就地下葬的,他們的後人也一直沒來接走,其實誰是誰都不知道,早就被人遺忘了。

到了解放後,我爸爸那一輩準備把那義莊改建作為公社集體倉庫,畢竟新時代了,要掃除封建落後思想。裏面的棺材倒是沒被毀掉,可是有人進去後卻發現那地兒實在太陰了,說是糧食放了怕是要發黴,也就作罷。

文革時期,那座宅子自然是被消滅的對象,紅衛兵們直接一把火放掉了,可是老天爺似乎存心不想那宅子就這麽沒了。一場大雨把火澆得個透濕,那些個紅衛兵不甘心,又放第二次,大雨如期而至,當時很多人就傳言,那地兒有神靈保佑,動不得。我們的那紅衛兵不比上海北京的,其實就是一群熊孩子,地地道道的土農民後代,心裏總歸是有些忌憚的,也就這麽不了了之。

那宅子幾番經受磨難,現在早已沒了當年的風光,如今只剩下了一半的建築還在,不過那大門依舊開始緊閉的。我們小時候都被大人叮囑過,那地兒是個禁地,反正怎麽嚇人大人們就怎麽說,誰家孩子不聽話就來一句:把你丟大廟去,保管他老實。

這個大廟就是義莊,洪村的禁地之一,我們村古怪的地方可不止這一處,不過這地方是我最不樂意去的,因為人還沒走到就覺得渾身不自在,總覺得再往前幾步就會掉進冰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