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報復

黃成功早年就是個普通農民,解放前讀過一點私塾,平日裏就喜歡以文化人自居。文革開始後,這廝便根據當時的形式寫了不少歌頌毛主席和文革運動的詩歌,被當時縣裏負責宣傳的幹部發掘後刊登在了小報上,從此便一發不可收拾,他的詩歌以方便迎合了當時造反派宣傳的思想,另一方便也為他自己成為小鎮革委會一把手提供了“過硬”的政治功底。

其實黃成功這人心思並沒有壞到哪裏去,他所享受的不過是被人吹捧的感覺,骨子裏說到底還不過是個酸秀才罷了。被他整過的一些人多半是那些看不慣他那吹噓拍馬的作風,那次運動對於我們小鎮總體來說破壞性不算太大,而柳家卻是一個意外。

這個意外的開始源自一個人,這個人黃成功說他也不認識,是縣裏當時的一位造反派頭頭陪著一塊兒下來的。那是1968年春,黃成功剛剛帶領他的紅衛兵們把凈慧禪寺砸了個一幹二凈,當時的革委會駐點是在鎮上的中學,那會兒學校也已經罷課。黃成功正在辦公室裏書寫著大字報,總結這次破四舊運動的成果和經驗,上面的“領導”忽然來視察,這讓黃成功感覺到十分榮耀。

後來胖子專門去查了,當年縣裏那位造反派頭頭的確是黃成功描述的那個人,不過此人不久後就莫名失蹤了,據說是被另外一位爬上來的給踩下去了。此人名叫趙帥,了解這號人的都是搖頭說他十分的心狠手辣,當年整人的手段可謂是腥風血雨。

黃成功看到來的人是趙帥,那便是自己的頂頭上司,自然是不敢怠慢。來者贊揚了他近期的工作狀況後又開始頓而嚴厲起來批評道:“小黃同志啊,近來我接到群眾舉報,說你們鎮上有一個專搞封建迷信的頑固分子,你怎麽不去拔掉這樣的釘子?”

見趙帥臉色發黑,黃成功那是嚇得腿都發軟了,趕忙附和道:“趙主任,不知道您說的是哪位?”

“聽說你們這裏有一戶姓柳的人家,成分既是富農經商,又是搞封建迷信,你這個工作有點失誤啊,這個人現在造成的影響非常不好,要抓緊點。”

黃成功一聽原來是柳老爺子,這柳家的心思他不是沒動過,主要是老爺子平日裏為人憨厚,結交甚廣。柳家在這鎮上那又是住了不知道多少代的,人可是正兒八經的本地通,要想掰倒這樣的大樹,他黃成功自認為時機還沒到。

見他面露難色,那趙帥又說道:“革命工作就是不怕艱難,你小黃要有困難要說出來,我們可不會被一些惡勢力所打倒。”說罷,他拉著黃成功到裏屋裏輕聲說道:“你看到外面跟我一起來的那位同志了嘛?他是上頭直接派下來處理這個事兒的,明白了嘛?”

黃成功當時以為天有多大?那縣城就是天了,沒想打還有個上面,趙帥對他說:“這件事一要保密,二要快,要記得把老柳家的犯罪證據全部掌握。”他又在他耳邊低語了一陣,所謂的證據便是那些制香的配方。

黃成功一想有理啊,這的確就是他搞封建迷信和經商的證據,第二天便帶著人沖了進去,奪了那宅子後裏面香氣撲鼻,他又以革委會的名義搶占,誰知道才待了三天就被自己嚇得屁股尿流。再後來,文革裏他也一直沒消停過,被判了刑後自覺得在鎮上待不下去了,就帶了家人一塊兒到隔壁縣重新開始生活起來。

如此說來,黃成功也不過是別人得馬前卒,但是趙帥已經死了,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兒了。貌似線索到了這裏就又斷了,胖子掄起巴掌道:“我問你,縣城裏有個叫吳半仙的你認識嘛?”

“不認識……”

“啪”一個巴掌,“認識不?”

黃成功求饒道:“您別打我了,真不認識……”

這時,他婆娘已經發現了人從後門被帶走,雪地裏一道老長的拖痕,那是黃成功的屁股留下的。不遠處,人們開始跟著痕跡追了過來,瞅著那些手電離自己越來越近,查文斌對胖子使了個眼色準備撤退,胖子臨走指著自己的鼻子道:“你認識我不?”

“認識……”但是他馬上扇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道:“大哥,我錯了,我不認識您,我也沒見過您……”

對付惡棍,胖子絕對是行家裏手,因為他本來就是個更大的惡棍。丟下全身赤裸被剝去衣物大哭的黃成功,三人冒著風雪一路西去。

吳半仙自從走後再也沒回來過,一轉眼就到了正月初九。那天胖子正在家裏烤地瓜,那香氣冒的惹得外面的野狗都在查家門口打圈兒,外面又來人敲門了,來人是個生面孔,鈄妃去開的門。那人只丟下一個紙糊的包裹便離去了,說是有人送給查師傅的。

查文斌在房間裏配藥,道士總是有一些自己的藥方子需要配制,那是一個用來裝水果的紙箱,拎在手裏卻有些分量。胖子一時無聊就問鈄妃拿了一把剪刀,剛一打開那封口就聽見裏面傳來輕輕的“哢”得一聲,然後便是一陣煙從內冒出,胖子當即意識到這東西有問題,抱著紙箱連跨三步朝著院子裏頭猛地一扔,只聽“嘭”得一聲悶響,那紙箱子頓時被炸成了一堆碎片,還有諸多莫名其妙的東西跟著飛濺出來。胖子看那雪地上到處都是黑乎乎的斑點,細下一看原來竟然是一坨糞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