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稷王廟(第2/2頁)

下午的時候總算是清了外村人,洪村的人負責去做打掃,也不知道多少年沒人修繕過,那廟裏原本鋪著得地磚破得破,塌的塌。好在原本用的木料都很結實,除了一些瓦條需要重新鋪設之外,大的框架不用動太多。

早些年裏面是供著一尊神像的,得有約莫兩米高,可惜文革的時候一並給砸了。原來墻壁上還有好些彩色的神仙繪畫,如今也都成了大字標語,那些曾經歷史的痕跡,就是短短十年的功夫,現在看起來卻是那般的刺眼。

依照查文斌的看法,這廟的地基不用大改,無非就是修修整整,到時候去請一尊神仙挑個好日子便就算是行了。其實他能派上的用處真不多,建築修復交給泥瓦匠和木工,墻壁上的繪畫交給村裏幾個擅長丹青的老人,余下的婦女們負責打掃衛生,估計能有半個月的功夫就能做完。

查文斌也給請了個日子便就回去了,這一趟頂多算是出來放風,他已經在家裏憋了很久了。

胖子自打走了以後就鳥無音訊,風起雲也是一樣,臨走的時候聽說風氏已經準備遷徙了,大概是短時間內怕都不會有什麽聯系。這日子越過越平淡,生活沒有激情,他也就越來越沉默,沉默的讓鈄妃心急如焚。

在過去一些老廟裏都會畫上一些壁畫,鄉野小廟比不了名寺古刹都供奉著雕塑,壁畫便宜,施工也方便,洪村有兩位書畫有些功底的人,一個與夏老六年紀相仿,另外一個則是一位小學老師,已經快要到退休的年紀。

這白天大家都要幹活,進廟復原的工作自然就是放到了夜裏,挑一盞煤油燈,兩張凳子,一坐就是一整晚。畫畫的人特別容易入神,尤其是面對著老祖宗留下的筆墨,那墻壁上的人物油彩大多脫落,還有部分又被大字報給遮擋了,這份工作不算輕松。

老師姓候,解放前念過新式學堂,聽說要不是因為戰亂,他是可以到更遠的大城市裏求學的。高中的學歷在當時已經是非常罕見,又畫得一手好國畫,算是我們當地比較難得的人才,兼職教學校裏的數學和美術兩門課,戴著一副大框眼鏡,喜歡穿一套灰色的中山裝。

還有一位過去是個漆匠,漆匠姓高,一手油漆功夫在當時很是吃香,一般的百姓家具都是自己砍木頭請木匠打,打完了就得請漆匠來上色。過去漆匠不同於現在,他們是需要作畫的,一些老床老箱子上都能瞅見他們的手藝,龍啊鳳啊鳥啊花啊,多半是一些吉祥的圖案。

候老師是一位無神論主義者,他堅信馬克思和列寧思想,認同唯物主義價值觀和世界觀,他認為這個世界是沒有神靈的。來這裏作畫純屬因為他德高望重,這是對他繪畫藝術的一種認同;而高漆匠則完全相反,因為漆匠除了家具之外,另外一件事就是給棺材上大漆,這份工作一般人是不樂意接的,東家除了要給正常工錢之外通常還得加上一份紅包,說是用來沖喜。這兩個人也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格,不過搭夥在一起作畫也是自己顧自己那塊。

前兩天兩人都是吃罷了晚飯就過去,六點多的功夫幹到十點左右收工,第四天的頭上,候老師因為要批改考卷,所以來的時候晚了一些。高漆匠以為候老師當天不來了,一瞧到點了正準備收拾收拾走人,恰好迎面就兩人相遇了。

高漆匠說道:“這麽晚了還來啊?時候不早了,今天就算了吧。”

候老師是個嚴格的人,講究當天事當天畢,他是這樣教育學生的,也同樣是這樣要求自己的。於是他笑著說道:“我得把今天的活兒給幹完了,要不然延誤了大家的好日子不是罪過了。”說罷他就自顧自的進去了。

三月份的天還是有些冷的,高漆匠比他要年輕,轉眼一想還是回頭好心說道:“候師傅啊,有個事,我們手藝人呢有個規矩,晚上過了十二點是不能在這墻上作畫的,您自個兒多注意一下時間,可千萬別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