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端倪

屋裏此刻只有一盞煤油燈,地上已經燒完的紙錢還殘留著暗紅色的余燼,查文斌低頭,只見煤油燈中的火光猛地一縮,就好似是有人撥弄了那個進風口的小開關,但是他確定沒有人動過。火光現在已如同蠶豆一般大小,顏色從之前的明黃也成了淡綠,這自然不是一個好征兆。

“噓”查文斌把手指放在嘴邊對著那夫妻二人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然後對著他二人招手輕聲道:“過來,站在我身後。”

屋裏的光線一下子就暗了下去,這屋子裏出過事兒,又趕上家裏剛有親人過世,夫妻兩人說不怕那是假的,迎面的陰風吹得查文斌都不禁的眯了眯眼睛,抖開包袱他拿出一件明黃色的道袍來往那兩人身上一披道:“什麽都別看,要是怕就閉著眼。”

微微整了整身上的衣服,這裏有些灰,沾到了查文斌那身藍布燈芯絨的褂子上,他輕輕用手撣了撣對著那大門入口的位置道:“做人要有做人的規矩,做鬼要有做鬼的規矩,住在廟檐下,聽得是經文典籍,吃的是百家香火,你就不該為難這些供你敬你的人。你若壞了規矩,我便給你講講規矩,你害人謀命,我便叫你以命相抵。”

腳上一雙雲雷紋路的布鞋,輕輕往前踏了一步,他在等待。任何鬼物想要出來害人,都一定會有一個過程,這就好比是從陰過到陽要出界限,這種細微的變化對於道士而言並不是靠眼睛,以往他們可以根據羅盤上因為磁場變化而導致的指針變化來判斷,而到了一定程度單憑感覺就可以把握。

不知道是否是他的氣場起了作用,常言道,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其實這陰間的東西並沒有那麽可怕,只是主觀上人對死亡有著天生的敬畏,這種敬畏演變成恐懼之後反而會降低了自身的氣勢,用這個行當裏的話說,叫火焰變低,可以理解為認慫了。

“呼”得一聲,煤油燈的火焰一下子就重新旺盛了起來,周遭先前那驟冷的氣溫也迅速回升,查文斌怔怔的站在原地好一會兒終於是放下了那左手一直提著的七星寶劍轉身說道:“你倆且回去吧,你們家中信仰與我有別,我也就不給你們畫符念咒了,若真是晚上睡得怕去拿本聖經放在床頭也是有用的。”

“當真嘛?”

“當真!”查文斌肯定地說道,那夫妻二人自是感激不盡匆匆的走了,其實查文斌明白,《聖經》也好,求的符卦也罷,大多數的時候都是沒用的。可人就是這樣,越是膽小就越是會來事,只有給自己壯膽,反倒也就不過那樣罷了,多數的時候所謂的平安符都不過是個心理安慰,人只有說服自己或者是找到依靠才會有信心。

為什麽殺豬匠從來就是被視為民間第一辟邪人物,古往今來的門神也都是一些馳騁沙場的將軍們,因為這些人他們從不知道害怕,手中沾過血,死亡這種對於大多數人而言是敬畏的事情,可是對於他們而言只不過是生活中最正常的那一部分罷了。

凝視著那面墻,已經有好一些熏黑的部分已經被去除,看著外面的時間也不短了,查文斌決定今晚還要再去老奶奶墳上走一圈。捉鬼,並不是哪裏有鬼就上哪裏一定捉得住,這玩意來無影去無蹤,一陣風過了就是過了,得找到源頭。

查文斌在老奶奶墳那塊兒簡單的擺了一些貢品,點了清香四處拜了一拜說道:“山前香煙透幾天,飄飄渺渺南海邊;紅光沖起三千丈,循環圍繞落香山。作惡之人走不脫,右手持劍把他攔。亡人生前多行善,奈何橋上把他攙!各位地主們,打擾了,小道路過此地想來坐坐。”

老奶奶墳離著傻子家並不遠,直線距離不過百米,中間隔了一片田,一條小河。擡頭望去,黑漆漆的夜只有那一家院子門口有一盞昏暗的燈,孤零零的在這夜裏十分紮眼。才把手中的香按照梅花陣插進土裏,這是用來問兇吉的一種辦法,忽然間查文斌聽到黑夜裏傳來一聲驚叫,那叫聲是那般的歇斯底裏,讓他不得不皺著眉頭望著遠處的那戶人家……

“救命呐!”查文斌看到了有個人從屋子裏跑了出來,這大晚上的天氣很冷,那人身上穿著的衣服並不多,只是很快就又有人從屋裏出來了,門口的那個人並沒有跑遠就被拉了回去。起初,查文斌心想這該不是人兩口子打架,這要真是那就是家事,自己一個外人可管不著。

不過一想這又有些不對味兒了,那一句“救命”,這甭管是擱在哪裏,人家家事再鬧那也不能鬧出人命來不是,而且方才聽那聲音是個男的,那沙啞的男中音分明又是上了年紀的。轉眼一看,那是傻子家,傻子的聲音是細而且尖的,平日裏說話咬詞就是個不清晰的主兒,難不成是傻子爹好人在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