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義莊

我是一個人回到洛陽的。

薛沒有和我回洛陽,他還在日喀則的時候就已經離開,問及原因,他只說他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立刻去辦。

至於我雙臂上的屍紋,在雪山裏發作過一次之後就徹底銷聲匿跡,之後的時間裏就像是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一樣。

最後來送我離開日喀則的是加幹,對於加幹我沒有多少具體的印象,只是一面之緣罷了,所以當他找到我的時候我很驚訝,他卻什麽也沒說,似乎知道我經歷過什麽事一樣,他說他只是受人之托來送我離開,我問這個人是誰,他毫不隱瞞地告訴我這個人是布多。

再一次聽到布多這個名字,我才猛然想起我來日喀則的最初意圖,而現在直到離開,我不但沒有找到任何答案,反而是得到了更多的謎團,我想知道的真相一個都沒有解開。

當我說及此的時候加幹卻笑了,他說並不是每一件事都有答案,而且重要的也不是答案,而是尋找答案的過程,有些事本來就是沒有答案的,只有過程。

他說的這句話我似懂非懂,所以當時也並沒有想明白,說實話,直到現在我也沒有想明白,或許這是要經歷過大風大浪之後才會恍然大悟的心境吧,我自認為現在還沒有到達那樣的境界。

總之加幹在送別的時候做足了一個長者能做的一切,而且他絕口不提此次日喀則之行的任何事,包括瘋子和十三的蹤跡。

所以我覺得加幹或許是知道我來這裏是幹什麽的,只是他不說而已,當然這個想法僅僅出於我的一種直覺。

後來的日喀則就再沒有了特別的記憶,所以當我回想起加幹和我說的這些話的時候,我已經幾乎要回到了洛陽。

之所以說是幾乎,那是因為今夜本來我應該已經出現在四叔的住處了,可是當車子到達洛陽郊外的時候我卻想起了那個義莊,然後就有一種很強烈的沖動要到那裏去看一看。

所以在下了車,站在這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郊野外時候,我自己對自己說——何遠,你真的是瘋了。

那個荒棄的義莊,是我記憶中永遠揮之不去的一幅畫面之一,僅僅只是那一夜的光景,它已經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腦海裏,可是究竟是因為什麽,我卻根本想不出一個具體的由頭來。

所以在另一個傍晚的時候,我終於站在了這座義莊的門口。

與上次離開的時候一樣,它那黑漆的木門依舊是半敞開著,看上去破敗異常,而且在這快要黃昏的天氣裏還顯得有一些陰森的味道。

我推開木門走進去,一陣陰風頓時迎面撲來,跟著陰風一起卷過來的還有一張張紙錢。

所以接下來我看見了木門之後的情景,這裏飛著漫天的紙錢,白色的紙錢就像是雪花一樣彌漫在空中,滿地滿墻滿眼都是。

我皺起了眉頭,上次離開的時候這裏除了破敗根本什麽都沒有,現在又是哪裏來的紙錢?

就算這裏是義莊,可是也早已經荒廢了好幾十年,況且我一路走來也並沒有遇見任何出殯的人。

懷著這樣的疑問我走到了正屋的客堂,迎面就只見一口黑沉沉的棺材正正地放在客堂裏,棺身上落滿了紙錢,而整個客堂也用白布白紙布置成了靈堂的樣子,似乎果真有人在這裏出喪。

可是我卻沒有見到任何人。

這才是最值得揣摩的地方,按理說出喪應該有人在棺材前守喪才對,可是這裏雖然有出喪的樣子,卻並沒有出喪的人。

我在客堂裏轉了一圈,終於確定這裏根本沒有任何人。

在這功夫裏,可能是出於職業病的關系,我細細地打量了這口棺材,棺蓋早已經被封死了,用的最常見的八根棺釘將棺材釘起來的樣式,棺材的材質也很普通,只是一般的榆木板,說明死者的身份很一般。

盡管我對這口棺材很感興趣,但是我也知道尊重死者,雖然我就是幹發死人財的行當的,但是摸金校尉這一行對死者的敬重尤甚其他,從本質上來說,我們還是以死者為重。

所以為了表示自己的冒犯,我在走到棺材前跪下,正正地磕了三個頭,口中念道:“無意打擾,莫怪莫怪!”

起身後我快速離開了這裏,然後往那一日四叔他們發現我的地方走進去,其實我只是想再回去看看那一間屋子,確切地說,應該是再回那一間靈堂去看個究竟。

可是走了一久之後我就覺得不對勁,我竟然怎麽也找不到那一日地方的所在,我覺得我已經把整個義莊都繞遍了,每一間屋子都去過了,卻絲毫沒有那一日的那一個小院的蹤跡,就好像突然間它已經憑空消失了一樣。

特別是在天黑之後,就變得更加難以尋找起來。

我在後院繞了大半天毫無收獲,心想自己一定是記錯路了,正想再四下找找,可是卻猛地聽到有隱隱約約的哭聲從前堂傳來,我想這是已經到了哭喪的時間了嗎,難道我來的時候這些人都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