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臨湖廣場

七月十五日是星期四,在很多人的觀念裏,這是個不吉利的日子。從中午加班的高峰期過後,街上就再也沒有忙碌的行人,川流不息的車輛,連天空中那個莊嚴而永恒的太陽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漫天的大霧給予人一種沉悶的窒息感。整座城市,在暗藍色的天空下顯得格外詭異,仿佛只要輕輕一陣風,諾大的城市就會同那片霧一樣煙消雲散。

這天夜裏,月黑風高。五光十色的酒吧夜店都草草的停止了營業。

現在的雲山市,似乎安靜的有些過分。只有那陣鉆到脊梁骨裏的寒風,呼呼的,好像是什麽人或者什麽物,有意無意的召喚,似乎……還有什麽東西在遠處招手?

模模糊糊,看不清,也聽不清。

好像混沌了,這個天地。

自己“砰”,“砰”,“砰”的心跳,若有若無。摸摸胸口,到底自己是活著還是……

瞳孔劇烈的收縮舒張。

風。

夜風。

帶著濕氣的夜風。掠過霓虹燈的光影,隱隱形成了什麽詭異的圖案。

煙花?綻放奇妙的色彩與形狀。總覺得像,又不像。到底是什麽?

大馬路上,一片蕭索。偶爾也能看見有幾個行色匆忙的下班族飛快的消失在城市與黑暗的接點,只是不曾知曉他們中的某一個夥伴,究竟是他,還是它?

今夜,注定不眠。

打字機敲響……

時間:11點41分

地點:臨湖廣場

這裏原本只是個名不見傳的小湖泊,當地漁民曾組織了幾次打漁活動,可惜每次不是一無所獲就是收獲甚微,遠遠比不上投入的人力物力,所以也就聽之任之的讓它荒廢下去了。

直到有一天,身為垂釣愛好者的老李跑到這裏來碰運氣了,他打心眼裏不信,有常理的人也不會相信,這麽大一片水域,就沒有半兩小魚苗?老李繞著湖邊欄杆一邊撒著魚食一邊嘀咕著:“早上拉老孫和老王一起來釣魚,起先還興致勃勃,但一聽是這裏,就都不來了,還說這裏根本就不可能打到魚。嘲諷老子說,人家船一網網的撒下去都沒玩意,你一老頭跑去參合的啥勁啊?”老李別的都挺好,就是脾氣倔,純屬叫驢,牽著不走打著倒退。他此刻心裏盤算著:“我今個還就偏不信了,看我撈一網袋大魚給他們得瑟下,咱釣的可不是魚,是技術啊。”

話還沒嘀咕完呢,老李攥在手心的魚竿就是猛的一沉,乖乖!不小啊,少說也有個十來斤!老李心中一喜,臉笑的跟花似地。接著就吐了口唾沫,賣了力氣的把杆子向上提,俗話說得好,功夫不負有心人。就聽“啪!”的一聲,一個黑黑的“大魚”破湖而出,帶出的水嘩啦嘩啦的,把湖面都打出了一圈圈漣漪。“咦?這什麽魚,怎麽長的圓溜溜的?難不成是王八?”老李眼神有點迷糊,下意識的把伸直了得腦袋往前湊了湊。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差點要了他的命!只見那細細的魚線上勾的分明是一顆還未完全腐爛的女人頭顱,這女人的下唇此刻正咬著那只剛剛拋下去的魚鉤!而那張被豁開了口子的嘴,仿佛還帶著一縷詭異的笑意。眼眶已經深陷,眼球也不知道哪去了,只剩下兩個黑黝黝的洞。兩道紅的發黑的血線從原本的眼睛處流了出來,就像兩條鉆出洞來的蛆蟲,一抖一抖的挑戰著任何目擊者的神經底線。“媽呀!”老李一屁股摔在了草地上,發出了歇斯底裏的慘叫……

當地公安部門的辦事效率歷來有點雷聲大雨點小的味道。接到了當地群眾的舉報立刻帶著法醫跑了過來,又是建立專案組又是到附近鄉鎮排查之類的,總之折騰了幾個月也弄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初步判定是一起兇殘的殺人碎屍案,當然,因為沒有任何線索,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這老話說得中聽,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周圍住戶平時無聊的都能擠出屁來,這好不容易出了個離奇的案子,那還得了?於是紛紛添油加醋的按著自己的屈解傳播了開來,到了末了是越來越邪乎。什麽一個釣魚的老頭一鉤子把鬼釣上來了,又或者那個老頭給鬼拽到水裏當零食吃了,各種版本比比皆是。於是,這裏在被那群漁民戲稱為“死湖”之後,又多了個嚇唬人名字“鬼湖”。

時間是個很好的東西,沖淡了一切,也改變了一切。所謂滄海桑田,日新月異也就是這個道理。誰也沒想到,沒過幾年,這個地區竟然演變成了雲山市中心地帶的繁華區,為了響應上級號召和美化城市,市長閣下大筆一揮,將鬼湖正式命名為“鏡湖”,細細一琢磨,還頗有點詩意。接著該市長意猶未盡的又是揮了揮筆,直接在這裏建了個臨湖廣場,健身設施,花壇雕塑,應有盡有,倒也不失為一處日常休閑場地。只可惜不管什麽節氣,只要是八字不重,火頭不旺的人到了這裏,胸口總有種莫名的壓抑,好像一塊百來斤的大石板壓在肺上,透不過氣了。即使是大熱天的,曬到頭都冒白煙了,脊子骨裏還是會有一絲絲的發涼感,卻又始終說不出個緣由。據說有次一個風水先生經過這裏,煞有其事的掐訣片刻,才說:“湖上氣場有問題,鬼氣森森的,怕是壞過了不少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