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茅山後裔

烏衣巷是一個古老的地方,或許是處在經濟開發區最外邊的緣故,以至於雲山市的幾次大整改都沒能傷到它的民俗筋骨,這不得不說是一種幸事。

夕陽西沉,黃昏下的景致,確是別有一番情趣。但見此地整潔幽深,小徑曲折多變。巷中都用鵝卵石鋪路,踩上去很有力度。亢實的老房子耷拉在兩邊,墻是由灰黑色的磚砌成的,糊上了一層黃土,黃土層都已裂開了,就連土塊也隨著年輪的發散而掉落殆盡。

在這裏多停一小會兒,你就會覺的有一股子凝滯的滄桑感撲面而來,就好比是鄉下人自釀的陳年老米酒,古樸而又香醇,入了口就再也戒不掉了。

巷子很安靜,這倒也是。現在都什麽年代了,誰還會守在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過一輩子?只還住著幾位念舊的老人家罷了。因為門牌號都已被日曬雨淋的脫了漆,所以單憑那張地址條,根本就不可能找到聯系人的所在。可既然來了,總不能白跑一趟吧?再說了,這位先生是他們唯一一根救命的稻草了!

沒辦法也要縷出辦法的,荊城垣,江海一行四人只能挨家挨戶一個小道一個小道的找,終於在一條村民洗衣飲水的小河邊找到了一個大活人。

從背影看,他是一個老人家,穿著60年代前的的確涼褂子,腳上踏著塑料拖鞋。保守估計,約莫有60多歲吧。此刻這位老人正掂起一把明晃晃的斧頭,在木樁上劈著一垛垛柴火。碎屑濺在青石板上,噼噼啪啪的,好生熱鬧。

“這都現代化社會了,怎麽這老頭子還在劈材啊?真是老頑固,沒一丁點的環保意識!鄉下人就是鄉下人,不可理喻。”在遠處旁觀的徐寧寧不屑的磨了摩腳跟的黃泥,這些年來,城市人的文明生活已經在他的世俗觀發芽生根,以至於他會說出這番陳詞來。

“怎麽說話的呀。這一切的一切只是保留下來的民俗罷了。你又何必斤斤計較呢?再說了,你見著這兒通液化氣管道了嗎?”江海頂了頂徐寧寧的胳膊肘,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小江說的沒錯,對老人家要尊敬點懂不?虧你還是大學畢業家夥,十幾年的書都白念了!”荊城垣接著江海的話頭,插了句。“嗯,嗯。我同意來著。”一旁的花蕊見荊城垣表了態,當即點了點圓嘟嘟的小腦袋,和兩人站到了同一陣線。

“得了!”徐寧寧瞥了下江海,在看了看同仇敵愾的花蕊,無奈的擺了擺手:“你們都對。行了吧?我文化,沒修養。我是大學生裏的害群之馬。”他別過臉,悶悶地嘀咕了起來。

“也沒這麽嚴重吧?”荊城垣眨巴了一下眼睛,露出了甜美的笑意。無端的恐懼中終於找到了一條或許能解救他們的路,心裏現在多少好受了些。青春嬌媚的氣息,也再次煥發在了這位美女的外表上。

“別說了,你們看那老人在幹嗎?”江海岔開了話題,擡出手指了指。此刻的神秘老人,正將一截砍了好幾下卻怎麽也砍不斷的黑木頭丟進了溪水裏,波光粼粼,載著小木頭越浮越遠。

“這,孩子,你說他在幹嘛?”荊城垣一臉迷惑的把頭扭向江海。江海對上了她的目光,卻沒說話。因為閱歷不低的他這回也同樣摸不著頭緒。

“那就是個沒錢去療養院的老神經,還問什麽問?趕緊離遠點兒吧,免得被人家打了。”徐寧寧嘿嘿一笑,眼神夾雜著玩味和戲虐,在語言中宣泄著剛才被頂住的壓抑。

荊城垣沒搭理他,而是略一沉吟,便獨自踮著腳走到老人身旁,吐氣如蘭的輕聲問道:“老人家,我看您劈材劈的挺辛苦的,剛才卻又為何要將它丟掉?”

“系(是)叫我嗎?”老年人顫巍巍的直起身子,撂下了斧頭,然後把臟兮兮的手在褲腿抹了抹。轉過身來打量起了荊城垣一行人。而此時的荊城垣幾人也在打量著他。

這老頭似乎是一副天生重病纏身的死相,可嘴角卻未笑似帶三分笑。小分頭,八字須。也不知道是面癱還是肌肉痙攣,總之陰陽怪氣的。兩只手有如小說《包身工》中描寫的蘆柴棒一般幹瘦,皮包著骨頭就如同雞爪子一般。兩只眼睛大而無神,左眼的眼珠呈灰白色的,似乎有白內障。

“是的。老大爺您好!”荊城垣微笑的對他鞠了一個躬。

“系(是)叫我?”他拿手示意的指著自己,操著濃厚的廣東腔又問了一句,看來耳朵也不太好使。

荊城垣後腦勺立馬掛出一條條黑線,表情極其很尷尬:“我們想問下您老人家,剛才您為什麽要把那截木材丟掉?”

“喔,那個啊!我把它放生了!”老人輕松的說。

“什麽,放生?”荊城垣以及江海他們都有點欲哭無淚的感覺,也就聽過給啥小動物放生的,卻沒聽過把一塊死木頭搞個什麽放生的。這老人家,不會真有毛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