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病屋陷阱

“你這是在玩火,阿普爾頓先生。”叠戈說。馬車正轟隆隆穿過倉儲區駛離碼頭。“我覺得你應該知道是誰在控制碼頭吧?”

“我明白。”

叠戈漫不經心地擰了擰濕透的手套:“你是不是覺得是那些差點兒殺了你的士兵說了算?”

“是啊。”他回答。叠戈不知道這人是太厚顏無恥還是太老實坦誠,所以他決定再把情況說明白一點。他把手槍從腰間解下來,熟練地卸下子彈。沉甸甸的金屬彈丸在他手裏顯得更大了,坑坑窪窪的表面布滿了黑色火藥。哈瑞斯瞪大了眼睛。

“這顆一盎司的子彈幹掉你這麽強壯的人也不在話下,阿普爾頓先生。”

叠戈緊緊地捏著子彈,繼續說道:“我殺過皇室成員,他甚至都沒有幹敲詐我這麽惡劣的事兒。你覺得我會不敢殺你麽?你?別忘了自己是什麽地位。不殺你不是因為那些當兵的過來了,而是因為你在我的計劃裏還有用處。但是有件事我必須得說清楚。”

叠戈·德·吉布法羅向前傾著身子,直到他們四目相對。

“我是個沒有子嗣的老人。”他說,“我現在唯一在乎的就是權力。權力啊,阿普爾頓先生,就是那個你從來沒擁有過的東西。權力就是一切。我已經大權在握,並且絕對不會失去它。除了我明確下達的命令之外,其他任何多余的事都不要做。我說明白了麽?”

他點了點頭。

“那麽,我的貨安全麽?”

“安全。”哈瑞斯回答,“他們鬧不清狀況而且很生氣,跟被捅了窩的馬蜂一樣,不過不該知道的事他們都不知道。我把他們藏在河口了,沒有人能找到他們。”

“至少他們住得還舒服吧?我說過,這樣才能讓他們服從。”

“是的。”他回道,“他們不是那種暴力的印第安人,不像阿拉巴馬人之類的。”

“剩下這段路程讓我們保持沉默吧。”叠戈命令。

他很高興哈瑞斯按他的命令抓到了十二個野蠻人,並且把他們帶到了新奧爾良。但是他之後居然“即興表演”,把其中一個綁得像只待宰的豬一樣帶到了碼頭,讓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費了。這讓叠戈還怎麽能跟這些野蠻人合作?叠戈想讓印第安人站在他這一邊,綁架可不是什麽求人辦事的好方法。他已經被哈瑞斯要挾了一次,野蠻人們有樣學樣敲詐他也不是不可能。他們可是難以預測的。

然而,叠戈最迫在眉睫的問題就是哈瑞斯。只有他知道野人們被藏在哪了,而得不到他想要的他是不會說的。如果他想要的東西是叠戈能給的也就罷了,但他想要的是跟莫莉共度良宵!

當然了,叠戈已經答應了那個白癡的要求——他不得不這麽做。哈瑞斯也同意了交易,他會先交付印第安人——活的、聽話的印第安人。叠戈沒法滿足他的欲望,這件事早晚會暴露,叠戈也會另找辦法補償他的。但是萬萬沒想到,哈瑞斯居然反悔,把野人藏了起來,堅持要睡了莫莉以後才交人……但莫莉是個幽靈啊!他會發現叠戈撒謊了,毫無疑問會永遠扣住那些印第安人,至少市政廳投票之前他是不會放人的。

叠戈該怎麽跟哈瑞斯解釋莫莉的事,同時還能讓哈瑞斯不會因被誤導而大發雷霆呢?

更糟糕的是,鬼魂會不會已經在某種程度上影響到他了?叠戈見過她兩次,每次都導致咳嗽和心絞痛發作。而且上一次——就是看著她消失在門後的那次——他差一點兒就沒命了。相比叠戈的體弱多病,哈瑞斯則很強壯,這所房子一直充斥著神秘事件和出人意料的死亡。也許並沒有那麽神秘——叠戈懷疑那一連串的死亡事件都是始於莫莉之死。

弗朗索瓦·福盧格從陽台上跳樓自盡。之後的一任房主可能是死於驚嚇,他已經很老了,而且心臟不好。再之後的房主——也就是叠戈之前那位——賽維尼則死於疾病。瘧疾和黃熱病在新奧爾良確實經常致人死亡,但是它們也經常被用來掩蓋一些非正常或者令人難堪的死因。

但真的是莫莉殺了這些人嗎?到目前為止,叠戈親眼見到的不過就是她拿起了一顆棋子。也許是他異想天開了。福盧格當然是自殺的,下一個人年老體衰,而最後一個死於傳染病就更正常不過了。那些所謂的線索既符合詭異的猜想,也符合一些平凡的現實。叠戈帶著冷冷的消遣神色打量著那個邊民。有一點可以確定:如果莫莉不接受前面幾位克裏奧爾‍1房主,那她肯定更痛恨哈瑞斯這種好色之徒!他迫不及待想看看莫莉是什麽反應了。

他們馬上就會知道答案了。

微微細雨變為了瓢潑大雨。在東邊,暴風雨占領了天空,雲層之上雷聲隆隆。而馬車之內似乎一切都舒適平靜。兩個男人在沉默中相對而坐,濕透的衣服蒸騰著水汽。喬治駕車離開河岸,在彼得大街上向西北方行駛,附近就是剛剛翻新的市政廳和緊鄰而立的聖路易斯大教堂。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響聲,一道閃電擊中了大教堂。中央的尖塔上炸開了無數火花。滾燙的火花伴隨著噼啪聲和嘶嘶聲濺落。狂風大作,吹得鐘樓上的鐘都響了起來,伴著轟隆隆的雷聲,感覺好像厄運籠罩了這座濕漉漉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