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河中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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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手持村田22式獵槍,要給對面的小鬼兒來上一槍,怎知槍支彈藥都在暗河中浸濕了,到了這個緊要關頭,又打不響了。三個人的槍牌擼子也在對付山魃之時打光了子彈,還沒來得及取出背囊中的彈夾替換。我讓他且勿焦躁,你往一個殉葬女童身上打一槍又能如何?把一個死在墓中上千年的幹屍再打死一次,那有什麽意義?如果這個死孩子真有道行,一杆老掉牙的村田22式獵槍也奈何它不得。我覺得殉葬童女來頭不明,是否不懷好意還不好說,若不找出其中真相,將來必有後患!於是讓胖子帶好昭和十三式背囊,我們的幹糧、電池、火種全在裏邊,萬一掉下暗河,那可是想哭都找不到調門兒了。又讓尖果接過探照燈,光束對準殉葬童女,同時取出背囊中的彈夾,給槍牌擼子裝填子彈。我則挽了挽袖子,拔出軍刀在手,壯起膽子湊到殉葬童女面前,準備看它一個究竟——在墓中埋了上千年的幹屍為什麽會動?

胖子在後邊說:“你可當心了,別讓小鬼兒掐了你的脖子!”

我說:“這小孩兒頂多三四歲,我上山下鄉懷壯志,廣闊天地煉紅心,什麽大風大浪沒見識過,三十老娘倒怕孩兒不成?”

胖子說:“你是三十老娘啊?這小鬼兒死了不下上千年,只怕道行不小,你可別大意了!”

不用胖子說,我這心裏邊一樣發怵,真不想擡頭去看殉葬童女長了水銀斑的小臉兒。奈何形勢所迫,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當下將心一橫,還是先用嘴對付,對殉葬女童說道:“不知盜墓的土耗子是怎麽想的,居然把你從墓中帶了出來,又讓我們仨遇上你,可謂緣分不淺,在殉葬洞中全憑你顯身指引,我們才找到了出路。看你這意思可能是想跟我們出去,能有你這兩下子,想必道行不小,然而你有所不知,你埋在墓中這千百年,世上早已天翻地覆改朝換代,不是你以為的那個年頭了。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全世界無產階級已經聯合起來了,估計你同樣是一苦孩子出身,否則也不至於讓墓主當成頂棺陪葬的明器。如今壓在窮苦人頭上的三座大山都被推翻了,你死後有知,應當可以瞑目於九泉之下了!不如聽我一句勸,趁早別出去了,三寸氣在千般用,一旦無常萬事休,既然已經死了,該放下的就得放下了,塵歸於塵、土歸於土、該上天的上天、該入地的入地,出去了你也沒有地方待,頂多給你擺博物館裏,再給你扣個大玻璃罩子,那還不如這地兒舒服呢!忠言逆耳利於行,良藥苦口利於病,咱好不容易遇上了,又挺對脾氣的,我才勸你兩句,你聽我良言相勸還則罷了,要是膽敢出什麽幺蛾子,我們仨可容你不得!你能耐再大,對付得了我們,對付得了八百萬解放軍嗎?”

胖子聽不下去了:“你可真能吹,牛都讓你吹上天了,咱的隊伍幾時擴編到八百萬了?”

我往後一擺手,讓胖子不要插口,我只不過是信口開河嚇唬這個小鬼兒,你不給它唬住了,它如何能夠善罷甘休?然而殉葬童女立在原地,任憑我說了半天,仍是動也不動。胖子說:“咱是不是想岔了?八成又是自己嚇唬自己,不如給它來個幹脆利索的,一腳踹進河裏喂王八!”

胖子說得簡單,這一腳我可踹不出去,一旦讓它咬了如何是好?殉葬童女不可能不會動,分明是它拽住了昭和十三式背囊,不想讓我們見到它躲在後邊,這其中沒鬼才怪!何況朽木在暗河中起起伏伏,我們仨大活人都得半趴著,殉葬童女一個幹屍怎麽可能立而不倒?我一想該說的我也都說了,已經做到了仁至義盡,殉葬童女來頭不明,不將它扔下河去,遲早還要作怪!

打定主意,我提起軍刀插在鞘中,雙手握住了刀柄,用頂在前邊的刀鞘去撥殉葬童女,想將它撥到河中。此時此刻,不僅我屏住了呼吸,我後邊的尖果和胖子也很緊張,一口大氣都不敢喘。尖果的探照燈一直照在殉葬女童臉上,胖子那邊已經將手槍子彈頂上了膛,隨時可以開槍,另一只手握住了步兵鍬。說話這時候,我手中的刀鞘也伸過去了,之所以用刀鞘不用刀,是為了留下余地,不至於損毀屍首,以老時年間的話來說——小鬼兒難纏,一旦讓小鬼兒纏住,不死也得扒下一層皮,原樣打發走了才是。再說刀鞘剛伸過去,殉葬童女的臉突然動了一下,兩只眼睜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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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探照燈的光束之下,殉葬童女二目有如兩個黑洞,從中射出兩道光。我雖然有所準備,卻仍出乎意料,殉葬童女在墓中埋了上千年,臉上已經長出了水銀斑,面目發黑,身上繡袍比銅錢還硬,居然還可以睜眼?我一怔之下,殉葬童女一擡手抓住了刀鞘,它手上指甲很長,攥在刀鞘上發出刺耳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