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旋渦之海(下)(第2/7頁)

胖子聽得目瞪口呆,覺得難以置信,向來說是同床異夢,卻沒聽說兩個人可以做同一個夢,但是事實俱在,卻又不得不信。既然在夢中可以接近寶相花,豈不是簡單了,總比困在沒有盡頭的旋渦大殿中走不出去好。寶相花有什麽可怕的,不就是可以發光嗎?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埋。我說這絕不可行,且不說霧中有什麽,如果只能在夢中接近寶相花,那根本沒有任何意義,這和做夢娶媳婦兒是一個道理,縱然你在夢中見到了寶相花,也找到了出路,那不還是做夢嗎?做夢逃出去有什麽用?何況我們並不清楚,迷霧中的東西是不是寶相花,事已至此,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了。

尖果發現我手背上還在淌血,撕了條綁腿的帶子給我裹上。我心念一動,在夢中用步兵鍬劃了一道口子,怎麽還在淌血?剛才經歷的一切究竟是不是在夢中?我讓尖果打開探照燈,探照燈也不亮了。胖子從背囊中掏出電池,裝在探照燈上,這才又亮了起來,但這也是僅有的電池了。我和尖果又驚又駭,我手背上用步兵鍬劃開了口子、尖果的探照燈電池用盡,全是在夢中發生的事情,我們已經從夢境中出來了,為何仍是如此?

我們完全想不明白這其中的原因,但是從結果上可以得知,在旋渦大殿中做的噩夢,如同魂靈出殼,不僅是人的魂靈,探照燈也一樣,比如在夢中探照燈的電池用盡了,醒過來之後的探照燈也不會再亮,抽過的煙應該也沒了味道,如果我們在夢中死了,同樣不會再活過來。而且一旦進入噩夢之中,絕不可能自己醒來。我們仨困在旋渦大殿中無路可走,不用等到餓死,只要三個人全睡過去,那是一個也活不了!

正說到這裏,胖子手上的火把滅了,昭和十三式背囊中還有一根火把,他掏出來準備點上照亮,我攔住他說:“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火把和探照燈都別用了。”又告訴尖果:“探照燈的備用電池也已經沒有了,有必要的時候才打開。”

胖子說:“眼前什麽都瞧不見,怎麽走出去?”

我說:“瞧得見又何如,不還是走不出去。”

胖子打了個哈欠,說道:“那只有坐下等死了,你們倆剛才好歹對付了一覺,我可一直沒合眼,要不我……”

我忙對他說:“你可千萬別犯困,不光是你,我也睜不開眼了,剛才我是對付了一覺,但是和沒睡沒什麽兩樣,夢境中的東西太恐怖了,到了這會兒我還後怕!”

我擔心三個人不知不覺睡過去,決定互相掐胳膊,過一會兒掐一下,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次進入夢境了。口中說是不怕死,不過螻蟻尚且偷生,為人豈不惜命?如果舍不得扔了這條小命,還是得想個法子,從旋渦大殿之中出去。

胖子說:“這話你都說了八遍了,你想出去我不想出去?能想出法子還不想嗎?問題是真想不出來了,你要讓我說,倒不如聽天由命。”

我罵道:“你大爺的,你不是不信命嗎?”

胖子說:“此一時彼一時啊!有時候不信命還真不成!”

我問他:“那就等死了?”

胖子說:“我可沒說聽天由命是等死,其實我這也是一個法子,老話怎麽說的,狗急了會跳墻,人急了有主意!你們仔細想想,咱仨和別人有什麽不一樣?”

3

我和尖果一聽這話這麽耳熟,怎麽又說到人和人有什麽不一樣了?問胖子究竟想說什麽,我們三個人和別人有什麽不同?別人指的是誰?

胖子說:“人和人的命不一樣,綠豆糕沒餡兒,不如高粱面兒!你比如以我來說,北大荒生產兵團不下二三十個師,人員至少有幾十萬,怎麽就把我胖子分在了屯墾三師,屯墾三師也有萬八千人,怎麽就輪到我去17號屯墾農場?不在17號屯墾農場戍邊,能遇上暴風雪和狼災?不是那場百年不遇的暴風雪,能有只大狐狸帶路躲進遼墓?不進遼墓能見到壁畫上的黃金靈芝?沒見過黃金靈芝,盜墓的土耗子能找上我?沒有這麽多的前因,後來我能落到這個地步?這不是命是什麽?如果說這是我的命,那我不得不問一句了,為什麽我有這個命?死了那麽多人,為什麽我卻沒死?為什麽沒在17號屯墾農場讓狼吃了?為什麽我沒被流沙活埋在墓中?為什麽沒掉進暗河淹死?為什麽沒在金匪的村子裏讓耗子啃了?為什麽可以來到這座深埋地底的大殿?如果說老天爺非得讓我死在這裏不可,我覺得真沒必要這麽折騰,無非是這一條命,怎麽死不是死。我可以活下來一定有個什麽原因,多半因為我肩負了重大的使命才來到這世上,只是大浪淘沙始見金,我自己還不知道而已。否則不必有我了,世上的張三、李四、王二麻子還不夠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