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咬耳(第2/3頁)

陳瞎子怒極,破口大罵:“賊掰貓!如此作為,真乃找死……”此時他手中的“小神鋒”還未收回,只好抓過羅老歪腰間插的轉輪手槍,可又從未習過槍法,知道開槍也難以命中,當下便掄槍過去對著三足瘸貓便砸,羅老歪那柄左輪手槍是美國貨,極為貴重,見陳瞎子拿了當作鋃頭砸貓,一是舍不得槍,二是怕陳瞎子走了火,趕緊伸手勸他息怒。

陳瞎子自視甚高,怎容那瘸腿貓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自己面前做耍,甩脫了羅老歪,徑直對著瘸貓打將過去,但那瘸貓是只極奸滑的老貓,可能也有幾分道行,絲毫不露畏懼之意,反倒沖著陳瞎子一呲貓牙,然後掉頭咬掉耗子二姑的耳朵,一口將整個耳朵撕咬下來,叼在了口中,隨即翻身逃竄。從死屍身上躍將下來,一溜煙似的鉆入了門縫下豁口中,遁入屋外黑雨,倏然遠去。

老貓雖然缺了一足,但動作油滑詭變,轉瞬間便把“呲牙、咬耳、掉頭躥出、鉆門縫逃脫”這幾個動作一氣呵成,陳瞎子出手雖快,終究離它有幾步距離,竟沒能碰到它半根毫毛。

羅老歪雖然脾氣暴燥,平時殺人都不眨眼,但沒陳瞎子那般孤高,覺得老貓咬了女屍幾塊肉,將它趕走也就是了,這裏除了大帥就是盜魁,都是黑白兩道上數得著的人物,犯不上跟只三條腿的瘸貓過不去;另外由於屋中狹窄,紅姑娘被其余的人擋在裏邊,她雖有心去捉那老貓。奈何被擋在了裏屋;而啞巴昆侖摩勒和花螞拐。正疊著人梯在取梁上的短刀,所以陳瞎子一擊落空,眾人只好眼睜睜看著三足老貓叼了死人耳朵,一瘸一拐之中逃得遠了。

按說這事擱在別人也就罷了,可偏惹得陳瞎子“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他自出世以來,輕而易舉地做了盜魁,統領天下卸嶺群盜,挖了不少古墓巨冢,經營了多少大事,並無一次落空,使得他有些目空一切。一槍沒砸中瘸貓不可忍,在羅老歪和他的手下面前失手更不可忍。

惱羞之余,一股無名的邪火油然而生,他就動了殺機,想要殺貓泄恨,看到三足瘸貓遠遁,心裏又是猛地一閃念,卸嶺群盜向來自我標榜“盜不離道”,對王公貴族的屍體搓骨揚灰。可對一些窮苦百姓的屍首卻極為尊重,遇到路倒暴斃的窮人,都要出錢出力安葬,雖然這規矩很少有人照辦,可還畢竟是道上的行規,如今撞上了就沒有不管之理,耗子二姑臉上少一塊皮肉倒也罷了,可五觀中少了一觀,卻是成何體統?從古至今,在歷代葬俗喪制中,保持死者遺容的完整就是件很莊重的事,這掰貓太也可惱,絕不能輕饒了它,最起碼也得把耗子二姑的耳朵搶回來。

說時是遲,那時卻快,這些念頭只在陳瞎子腦中一閃,他就對身後的四人交待一聲:“都別跟來,某去去就回……”話音未落,已挑開門栓,晃身形跟了出去,那老貓去得極快,根本不容他再細想,遲上一遲恐怕就再也追不上了,當下雙腳一點地,施展出攬燕尾的輕功,尋蹤一路追了出去。

陳家有自家歷代傳下來的輕功,都是飛賊走千家過百戶時的必備技能,也並非像人們想象得那麽神奇,雖然輕功的名稱喚作“攬燕尾”,其實並不能真的追上飛燕抓住它的燕尾,只不過是自小用草藥煮水洗澡,這叫“換骨”,能使人身體輕捷,再通過磨練提、縱、追、攀、蹬、踩、翻幾種要訣,數年之後雖不能真正做到“高來高去、飛檐走壁”,但“翻墻越脊”一類的本領遠勝於常人。

卸嶺群盜按自身藝業高低不同,在內部有不同稱呼,想做大當家的首領,必須有“翻高頭”的本事,這是一種飛賊的稱號,暗指可以徒手過高墻,陳瞎子在深山裏跟老道苦修十余年,真得了幾分“洗髓伐毛”之異,加上他生就一雙夜眼,在大雨泥濘的黑暗中秉氣疾追,竟能緊緊跟住貓蹤,須臾間已追至下了嶺子。

深山裏的天氣變化無常,這時大雨漸止,烏雲散去,一彎冷月露出頭來,三足瘸貓畢竟少了條腿,雖然進退靈動,但跑起來要比健全的貓慢得多了,所以陳瞎子借著月色追蹤,一時倒也沒有跟丟,那老貓似乎也感覺到了後邊有追兵,自是來不及吞吃那咬下來的死人耳朵,只好集中精力逃跑。

瘸貓在山嶺下逃出一段距離,統得幾繞,見始終無法擺脫陳瞎子的追趕,便生出詭計,斜刺裏躥入林木茂密處,陳瞎子追了半天也沒趕上瘸貓,反倒因為地上泥滑,有幾次險些掉進漆黑的山溝裏,暗罵“好個賊貓,少了條貓腿還跑得懲般快”,咬牙切齒地追到林邊,已不見那貓的蹤影,若是自此繞山追去,多是深密林子,人行其中,仰不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