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黑匣子(第2/3頁)

老掌櫃不動聲色地說:“行貨件件都擺在櫃上了,客人想要什麽盡管問幺妹兒去買。”

我心想老掌櫃這是存心跟我裝傻啊,有心用暗語切口跟他說出本意,但我只是曾聽我祖父胡國華講過一些,大多是倒鬥的切口,對通用的“山經唇典”卻不太熟悉,雖會幾句,可總也說不囫圇,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說辭,可又不能犯忌直接問,以免被對方視為“外行”,趕緊對Shirley 楊使了個眼色,讓她出面相談。

Shirley 楊點頭會意,上前似有意似無意地對老掌櫃說:“途經高山擡頭看,山上一面金字牌;金字牌後銀字牌,排排都是蜂字頭。”

老掌櫃聞言猛地睜開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Shirley 楊,似乎不相信這番話能從她口中說出來,還以為聽錯了,當下動起“山經”來問道:“一面鏡子兩山照,照出金風吹滿面;不知哪路過蜂山,識得金銀蜂字牌?”

Shirley 楊想也不想,便脫口回答:“風裏鷂子隨山轉,打馬加鞭趕路程;隊伍不齊休見怪,禮貌荒疏勿掛懷。”

那老掌櫃神色更是詫異,又問:“山上山下?所為何來?”

Shirley 楊道:“不上不下,想請蜂匣。”

老掌櫃捋著胡子微微點首,但可能還是有些不太放心,繼續追問:“蜂爺好見,蜂匣難請,不知請去了有哪般作為?”

Shirley 楊不肯輕易泄露行蹤,只推說道:“茶留名山客,門迎五湖賓。皆是山中人,何必問苗根。”

只見老掌櫃一拍大腿,從竹椅上站起身來,贊道:“言之有理,這幾十年來,都未曾聽過有人說得恁般敞亮。幺妹兒,快把貴客們往裏屋請。”

Shirley 楊和老掌櫃的一番對答,我還能聽懂個大概的意思,胖子和孫九爺則是如墜五裏霧中,根本不知是何所雲。胖子是左耳聽了右耳冒,對此倒也不走腦子,只有孫教授聽呆了,怔在當場,等我們都進裏屋了,才聽他在後邊自言自語道:“都是磨菇溜哪路的黑話呀!”

我們隨老掌櫃和幺妹兒進了裏屋,他這鋪子後面是二層木樓,都是日常起居生活的地方,但沒把我們領到客廳,而是將我們帶到了地下室。

地下室就如同一個手工做坊,裏邊光沙輪子就有四五個,墻邊擺著的盡是“袖箭、飛鏢、甩手釘、飛虎爪”一類的暗器,各種器械五花八門,見過的沒見過的什麽都有,有些東西我們連名字都叫不上來,更不知如何使用。

孫教授從後拽住我,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店鋪門口掛的木匣子是什麽?什麽是蜂窩山?怎麽說了幾句黑話,就把咱們領這來了?

我說九爺,您可真該好好學習了,我估計您自打掛了個教授的虛銜,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吧?人不學習要變修,所以才要活到老學到老嘛,一天不學問題多,兩天不學走下坡,三天不學沒法活,長此以往如何得了?

孫教授說:“快別開玩笑了,我也不想吃老本,可這些門道我上哪學去?他們這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麽藥?”

我只好給他簡單解釋了一番。自古以來,多有些犯禁的勾當,所以各行各業都有自己行內的暗語,也就是現在所謂的“行話”,可是隔行如隔山,為了便於廣泛溝通,七十二行中產生了一套通用的大切口,叫作“山經”。

“蜂窩山”是專門制作各種“銷器兒”的工匠,不過暗器這些東西,是從古代就為明令禁止的,比管制刀具還要危險,從來沒人明目張膽地開個鋪子銷售,都是暗中交易,店鋪門前掛個黑木匣子,上面全是窟窿眼兒,那都是試暗器時候射出來的,掛在門前,懂行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鋪子裏有暗器出售,進去之後用行話一說,便可以交易購買了,要是不懂局的,一是看不出門道,二來即便能出再多的錢,也沒人肯賣給你真東西。

我給孫教授講解了一通,又過去同老掌櫃攀談起來。原來李掌櫃祖籍河北保定府,保定府是有名的武術之鄉,李掌櫃家中代代都是“蜂窩山”裏的巧手匠人,專制各種絕巧的器械。七七事變之後,中日戰爭全面爆發,李掌櫃逃難入川,隱姓埋名,化了個假名,開間老鋪販賣雜貨,實際仍是想做他的老行當。

可是解放後這些手藝和山經都漸漸失傳了,在暗器上已經有幾十年沒開過張發過市,至今仍把木匣子掛在門前,完全是出於“見鞍思馬、睹物思人”的懷舊之舉,想不到竟然還能有客人識得“蜂”字招牌,好在當年的家夥式都還留著。

我們這隊人此次入川,除了工兵鏟之外,身邊再沒帶任何利器,就連傘兵刀也沒敢帶,空著雙拳進巫山深處尋找古墓,手中不免有些單薄,可巧在這小鎮中見到“蜂”字招牌,自然要買些稱手的器械。我們挑了幾樣,這年頭袖箭飛鏢早已經沒人會使了,只是要找些帶刃的利器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