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沉默的朋友(第2/3頁)

這天晚上剛剛入夜,我躺在病床上輸液,不知不覺做了一場噩夢,夢中情景恍恍惚惚,依稀回到了棺材山地仙村,走到那封家老宅正堂裏,見堂屋內香煙繚繞,墻壁上掛著一幅冥像,前邊還擺著一張供桌,桌上七碟八碗,裝著各種果品點心,以及豬牛羊三牲血淋淋的首級,白紙幡子來回晃動,儼然是處開了水陸道場的冥堂。

我走到供桌前邊,想看看冥像中畫的是誰,借著堂內昏晃的燭光,隱約辨認出是個混血少女的身影。我心到:“這不是多玲麽?她怎麽死了……又是誰將她的靈位供在地仙村裏?”正自驚詫莫名之際,忽聽供桌上有陣稀裏嘩啦的響動,那聲音就像是豬吃泔水。

我急忙低頭去看,見那擺在供桌盤子裏的豬頭,不知怎麽竟然活了過來,正貪婪地瞪眼吞吃著各種供果點心,血水和口水淋漓四濺,顯得極是猙獰恐怖。

我見狀心中動怒,更有種說不出的厭煩之意,當即抄起供桌邊掛紙幡的杆子,擎在手裏去戳那豬首,誰知紙幡杆子太軟,全然使不上力氣,不禁急得滿頭冒汗,正焦躁間,就覺得被人在肩上推了幾下,一下子從夢中驚醒過來。

我一看是Shirley 楊等人在旁將我喚醒,方知是南柯一夢,可這個夢做得好生詭異,而且夢境又極為真實,全身上下都被冷汗浸透了,暗中覺得此夢不祥,心裏仍然感到陣陣恐慌。

幺妹兒好奇的問我夢見啥子東西了,竟然能把你駭成這個樣兒,做了噩夢就應該立刻說破了,說破了就不靈了。

胖子也奇怪:“老胡你那膽子可一向不小,也就是天底下沒那麽長的棍兒,要是給你根長棍兒,你都敢把天捅個窟窿出來,怎麽做個夢還嚇成這德行?”

我說你們別胡說八道,常言說夢是心頭想,主不得什麽吉兇禍福,可能是我最近太多掛念多玲的事情,才做了這麽個沒頭沒腦的噩夢,說著便將夢中所見給眾人講了一遍。

眾人聽了都有種不祥的預感,恐怕多玲的命是保不住了,雖覺得對不起船老大阮黑臨終所托,但我們也已竭盡所能,終歸沒有找到千年古屍的內丹,多玲最後是死是活全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我們說起多玲竟是中了自己親生父親所下的降頭邪術,真是造化弄人、天意難料,但南海事件歸根結底,還是孫九爺的責任,最近這麽多天,一直沒有得到他的半點音訊,也不知他躲到什麽地方去了。

我推測孫九爺不會離開青溪地區,畢竟這是他的祖籍,他父兄的屍體也都留在這了,於是我打算等傷勢稍稍恢復了,就立刻再次進棺材峽找他。

我們正商議如何尋找孫九爺,忽然從窗外扔進一個包裹,裏面的東西似乎並不沉重,“啪”的一聲輕響就落在了地上,胖子立刻起身去看窗外。這縣城裏有新老兩片城區,衛生院位於古城邊緣,人口並不稠密,這時正值仲夏,空氣潮濕悶熱,夜晚間雖是點了蚊香,可病房裏的窗戶仍然開著以圖涼爽,外邊僅有零零星星的幾盞街燈亮著,並不見半個人影。胖子只好先把窗子關上,以防會有意外發生。

Shirley 楊撿起包裹,打開來一看,見裏面包著幾束奇形怪狀的野草,並有一沓信紙,那枚無眼的青銅龍符也赫然裹在其中。她拿過來交給我說:“應該是孫九爺讓巴山猿狖潛入縣城給咱們送了封信。你看看這信中都寫了些什麽。”

我急於一看究竟,連忙展開信紙,邊看邊讀給其余三人,信是孫九爺親手所寫,落款署著他的本名“封學武”,洋洋灑灑的篇幅不短,大抵是說他自覺愧對眾人,沒面目再來相見,但這次在棺材山地仙村倒鬥之事,全仗摸金校尉相助,雖然可能後會無期,但有許多事不得不做個交代。

孫九爺在信中說自己這輩子從來沒自在過,心中始終壓著一座大山,家門出身以及種種的內因外因,使得他連個能說心腹事的朋友都沒有,唯一可以信任的,也僅僅是藏在棺材峽裏的那頭巴山猿狖,可這位老夥計雖然絕對忠誠可信,又頗具靈性,但終歸不能口吐人言,就像是一部以狼狗為主角的羅馬尼亞電影,它永遠都是個“沉默的朋友”。

久而久之,就養成了孫九爺陰沉冷酷的性格,在他的世界觀中,除了觀山封家的事情,普天下再沒第二件大事可言。由於地仙村古墓外圍埋有九死驚陵甲,所以只有在十二年一遇的地鼠年某幾天中,趁著驚陵甲蟄伏休眠之際,外邊的人才能有機會進入棺材山,所以封師歧的後人屢屢錯失良機,封團長就是因為途中染病錯過了日期,一時怒火攻心,竟致雙腿癱瘓,才死在了九宮螭虎鎖前。

孫九爺眼見家門人丁凋零,如果在今年夏天還不能找到入口,恐怕就終生無望了。經過多年處心積慮的籌劃安排,終於趕上了天時、地利、人和,謀劃雖然周密,畢竟不能未蔔先知,自從進入棺材峽開始,還是發生了許多意料之外的事情。